十二(第9/9页)

师应山放开手连忙挥摆:“甭客气,查案看现场,是我们理所应当的职责。

罗子春听从安排,走出了堂屋门。赵庸四个凑近了他,都来问询。

武伯英像是申请又像是自语:“我就只看看脸。”

师应山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是个啥都能受得起的,好吧,我带你去。”

王立最熟悉的灶火现在冰锅冷灶,铺着一张凉席,躺着他冰冷的身躯。尸体盖了块法医的白洋布,武伯英根据形状,能看出义子的轮廓。突然悲从中来,尽管一起只生活了大半年,却因在孤独中彼此相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真的孤家寡人了,不说前面的祖父、父母和二弟,这两年来,祖母过世,妻子改嫁,义子惨死,祸不单行而且成群结队。武伯英把被单头撩起,露出了王立的脸庞,原本黝黑的皮肤,蜡黄地如同赛璐珞做的假面具。王立的表情很平静,经过法医整理,如同婴儿般沉睡,眼睛周围略微有些塌陷。武伯英竭力控制不致失态,但是被单抖个不停,手细微而急剧地颤动。想起最近的态度懊悔不已。想他那晚被抛弃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己像被冷落日久的嫔妃,突然被国共两方起用,奋不顾身。更是只想着能与沈兰相会,忽略了王立的感受,共患难了却不能同享福,相依为命了却不能不离弃。不知他会不会多想,认为义子的身份不过是仆人,怪不得非要伺候擦拭驳骨水,而自己连这样的巴结都粗暴地一再拒绝。后悔总是在难以弥补的明白之后,明知是错却一再拖延一错再错,对沈兰对王立都是这样。

师应山伸手重新握住他的手,用力压制才把被单重新放下,没有比让死者安息更大的事了。师应山没有说话,什么话都苍白无力,武伯英沉默顺从。看过王立遗容后,武伯英再不发一语,到了犒劳午宴上,也是如此。进了太白居大包间,他桌上摆着黑釉坛子西凤酒,抓起来扔到墙角,然后才坐下。虽没有发火,众人也明白生气,丧事喝酒不是陕地的忌讳,他却不忿。瓷坛在墙角打跌盘旋,胎厚釉实,没有碎开。师应山接坐在他身边,众人没有互相谦让,赶紧坐了。武伯英抽脸盯着众人,眼睛里的悲痛酝酿成了烦闷,不怒自威,和王立的死讯一起压着大家。

武伯英问:“验过尸后,上午你查了吧?”

师应山点头:“查了。”

武伯英撩高眼皮:“有收获?”

师应山又点头:“有。”

武伯英微张嘴,下唇包住下牙,还是看着他。

师应山明白他的意思,肯定道:“有收获。”

武伯英又盯了他片刻,心中有了交代才缓和面容,环视满桌:“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