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7/9页)

武伯英非常惊讶:“经你一说,看着就是事实,但只有晚餐是事实。可晚餐后,宣侠父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都无法证明。嫁祸之人,绝不会在宵禁之前动手,街上人多眼杂,自身都隐藏不了,更别想嫁祸了。我知道你叔父有写日记的习惯,你在书房偷看禁书时,如果能偷看到那天的日记,就能真正洗脱他。”

蒋宝珍冷笑:“我不知宣侠父的饭后行踪,却也不会替你去偷看日记!”

武伯英也冷笑:“气壮如牛,胆小如鼠。”

蒋宝珍不中激将法,强忍着没有针锋相对。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就像巨剑劈开了乌云,从天顶连到山顶,把群峰照得一片惨白。接着霹雳就在头顶爆炸,因为地势高,电荷使人汗毛倒竖了一下。武伯英赶紧拉了她一把,进了炼丹炉后的小房,后脚刚踏进门洞,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在故地谈古人,就像雨天说鬼,那些人气熏意浓,千年不散。一说他们,天就有了变化,你看闪电都来了。”

蒋宝珍见他像吓唬小姑娘,越发有些不高兴,明明是山顶先雨,非要说阴魂不散。她一生气就非要还回去,小屋内光线本来黯淡,乌云一罩黑得如同夜晚。暴雨一落,再不会有人登顶了,她借着再次闪电,用自己最猛烈也是他最害怕的东西反击,张臂抱住了他,就像恐惧雷电的小姑娘。武伯英被她抱住身腹头贴前胸,弄得手足无措。想从上向下抱她后背,却又觉不妥,只好半举着双手,身子僵挺着任她搂抱。蒋宝珍见他没有亲热回应,有些生气地伸嘴过来,带着狠声道:“你不是嫌不痛快吗?我今天,就给你个痛快的。”

武伯英触电似的闪开,力量很大,蒋宝珍抓不住,还好屋中黑暗,要不然他脸上羞愧、害怕、惊吓的表情凑在一起,肌肉又不灵便,真是丑陋。

蒋宝珍冷笑一声:“给你痛快你不要,还说不痛快,我走了!”

武伯英被击中了弱点:“我扶你下去。”

蒋宝珍又是一声冷笑:“我回浙江,你也扶吗?”

“这……”武伯英知是笑话,装作错愕。

“气壮如牛,胆小如鼠!”蒋宝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击完一步跨出小屋钻入雨幕。不管自己是否轻浮冒失,索吻遭拒的侮辱,怎能承受。她朝山下轻盈走去,犹如蜻蜓点水,轻巧飘逸。武伯英赶紧追了出来,因为腿脚不灵便,不时摔跤趔趄。有时候一个屁股蹲,也省了迈步子,干脆坐在浮泥上滑到下一级台地。

武伯英一觉睡到十六号的天光大亮,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睡得特别香甜。昨晚华清池接待官安排得无微不至,干衣热汤,饱饭佳肴。记得上次在华清池歇息,是觐见蒋委员长那次,他如今成了总裁,自己又成了专员。物是人非,人是心非,变化无处不在。起床时侍者已经把衣服洗净烘干,放在外间沙发上。他穿戴停当出来,蒋宝珍早已经醒了,坐在门厅里喝热茶,等他吃早餐。蒋宝珍也穿回了来时的衣裳,没有了昨天淋雨的狼狈,却也没有了凹凸有致。但这身衣裳,还是引起了武伯英遐想,吃早餐时不由自主,目光就停在了她胸部。

蒋宝珍表面不高兴,心中却充满胜利喜悦,故意揶揄问:“怎么,后悔了,你敢,有这胆吗?”

武伯英只好尴尬苦笑,无话可答。

蒋宝珍说话带着鼻音,明显有些感冒的迹象,听说昨晚还发了轻烧。她本打算在华清池住三五天的,既生病又下雨,就没了心情。她主动提出回西安,武伯英牵挂着宣案,牵挂着搜捕洪富娃,欣然答应。吃完早饭,收拾回城,蒋宝珍在车上没多说话,不时用手绢捏鼻子,有司机在武伯英也不多言语。这次相携郊游,说成功也不成功,说愉快也不愉快,就像突至的大雨,打扰了雅兴,把逐步升温的温馨,浇了个透凉。却也因为这大雨,让人痛快了,该说的说了不少,不该做的也做了,亦是好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