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1日 星期四(第2/5页)

我回到办公桌前,跌坐进转椅,手机烫得我耳朵发热。“我很抱歉。”我说,这四个字几乎是对我自己说的。

“没关系,弗兰琪。”我听得到背景音里风声呼啸,飞驰的汽车碾过水坑,路上的行人模模糊糊地交谈,“我们又不是没想到。心理准备早就有了。”他这是从哪个城市或者镇上给我打电话?你哥哥现在去了哪里?“遗骸的身份还需要正式确认,因为时间关系……”他深吸一口气,“因为尸体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难以辨认,但他们说下周三或周四结果就能出来。”

我突然想到,也许你并没有留下太多可供辨认的尸骸。“警察……”我强自压抑着怒火,“警察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他们还是老一套,说她是喝醉了跌进海里淹死的,她不该到那个码头去,是意外身亡。总之还是原来的说辞。”他的语气中升起一股怒意,“但我不相信。我觉得有人知道更多那天晚上的事,弗兰琪。我觉得有人知道我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

突然觉得手指发痒的我忍住拉扯自己头发的冲动,伸出手去,绕过办公桌上的一只镇纸,把桌上的那张镶框照片摆正,照片上的我骑着一匹小马,父亲自豪地站在我旁边,笑得很开心。我永远都是他的弗兰西丝卡。“为什么这么说?”

“她失踪的那天晚上,似乎很害怕,说有人要来找她。”

我的耳朵火辣辣的,更加用力地握紧电话。“什么?你以前从来没提过。”

“我当时就告诉警察了,可他们没在意。那天她特别紧张,精神很不稳定,我甚至怀疑她嗑药了——你知道吧,那一阵子许多人都嗑药,但索菲从来没碰过毒品,我很清楚,她不是那种人,她是个好姑娘,最好的。”他烦躁地说。

他不知道我俩在阿什顿庄园的音乐节上“溜冰”,对不对,索芙[1]?还记得吗?拜冰毒所赐,那天我们一边看“道基”乐队表演,一边兴奋地说个不停,最后还产生了幻觉。那一天,你逼着我赌咒发誓,不把嗑药的事情告诉你哥哥。

我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个夜晚。你站在“地下室”夜总会的角落里,看别人跟着《天生滑头》的旋律跳舞。那天的日期烙印在我的脑中:1997年9月6日,星期六。当时我在舞池的另一侧和DJ聊天,后来我越过乌烟瘴气的舞池朝角落那边看过去时,发现你已经不见了,消失在人群之中。站在角落里的时候,你看起来并不害怕,也不是特别担忧,假如真的遇到麻烦,你一定会告诉我的,对不对?

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你能帮我吗,弗兰琪?”丹尼尔问,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需要弄清楚她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有些人知道内情,但是不愿意多说。那个码头……”

“那个破码头太危险,早就对公众关闭了……”

“我知道,可这也挡不住我们,对不对?我只是不相信她会自己一个人到码头去,那天晚上,一定还有别的人和她在一起。”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绝望,顿生同情,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始终忘不了那个晚上。他是你的哥哥,肯定更加难以忍受,那些未能得到解答的疑问时常在他脑海中旋转,令他夜不能寐,无法真正释怀。

“别人不愿意和我谈论这件事,但是你不一样,弗兰琪……你能让他们开口。”

为了你,他当然会这样做,作为大哥,他始终在保护着你,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不知道。搬来伦敦以后,我就没回去过……”“回去”的想法让我恐惧,青春期的那几年,我一直渴望逃离我们长大的那个幽闭恐怖的海滨小镇,镇上的大部分居民是三代同堂,正因如此,想要搬走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是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