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1日 星期四(第4/5页)

“你还好吧,弗兰?”

弗兰。这个名字听起来比“弗兰琪”成熟多了,更适合现在的我,毕竟,我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简单幼稚的弗兰琪了。

“你哭了?”

“洋葱辣的。”我撒了个谎,拿围裙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凑上去亲吻他晒黑的脸颊,蹭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他身上有股类似砖块和混凝土的土腥味。

他轻轻地把我推开。“我很脏,需要洗澡。”他侧着身子从我身边走过,离开了厨房。几分钟后,我听到楼上传来淋浴的水流声。

吃晚饭时,我和他说了你的事。

“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她。”他嚼着牛肉和胡萝卜说。没错,我确实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你,索芙,包括迈克、我的同事和仅有的几个朋友,连我前夫都没听说过你。因为我们曾经——现在也是——非常亲近,一旦提到你,势必就要牵扯到我自己的过去,所以,不谈到你是我避免提及往事的唯一方法。

我喝了一大口酒。“她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我的手微微发抖。我放下杯子,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一块土豆,它往肉汁里埋得更深了。“我们曾经很亲密,我妈说我们好到穿一条裤子。但索菲十八年前失踪了,我今天听说,她的尸体——或者说是残骸——被人发现了。”我放下叉子,完全失去了胃口。

“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警察都是蠢货吗?”迈克摇摇头,似乎在思考警察究竟有多蠢,但我看不懂他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睛里的神情。我猜测——也希望——他想问问我关于你的事,比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你是什么样的人,然而他没问。他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俩九岁的时候为麦当娜的《真蓝》那首歌编了一支舞;十三岁那年,我和西蒙·帕克在自行车棚后面接吻后,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你;你和我说你很想你爸爸,但你几乎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有一次,我逗得你哈哈大笑,当时你正骑在我的肩膀上,笑得尿了我一脖子。既然他没问,我只能就着红酒,缓缓咽下我们的美好往事,吞进肚子里,同时看着面无表情的迈克慢条斯理地咀嚼牛肉,圆鼓鼓的腮帮子一圈又一圈地蠕动,活像一台水泥搅拌机。

我突然很想把手中的酒杯丢到他的脸上,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他对这件事产生一些比较像样的反应。我的朋友波莉总是说,迈克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人,虽然这样的形容有些老派,但她说的是事实。我不认为迈克生性残忍,他只是缺少与我合拍的共情能力——不擅长处理与我有关的问题。

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我俩的关系走进了死胡同。我已经后悔让他搬进来了,当时他和一群比他年龄小一半的学生住在霍洛威那座破旧的房子里,我动了恻隐之心,邀他过来同住。三周之后,萌生悔意的我正准备和他坐下来谈谈,我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我爸中风了。早知如此,我真应该听从我爸的忠告,他总是警告我要小心,千万不能随便让男人搬过来住,他说,一旦邀请他们与你分享你的房子和你的生活,你们的关系就会变得错综复杂,在经济和情感上难解难分,很像两段打了死结缠在一起的线头,难以互相摆脱,更何况,我现在没有精力从这种关系中脱离出来,解开那个结。我从桌边站起来,把自己盘子里没有动过的食物刮进垃圾桶。

就寝之前,我告诉了迈克我的计划。

“索菲的哥哥丹尼尔为我安排了住处,度假公寓。”我脱下裙子,扔到卧室里的椅背上。

他坐在床上,裸着上身,胸膛肌肉发达却几乎光洁无毛。我仍然喜欢他、在乎他,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这么快就能找到房子?”他挑起浓密的眉毛,看着我解开衬衫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