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纳瑞斯(第12/16页)

早上第一件事儿,是布努波过来敲门。他开了门,但没有把身子让开请她进屋。她是飞行器机械厂的机械师,五十岁,住在走廊的另一头。塔科维亚总是能被她逗乐,谢维克却对她很是反感。原因只有一个,她觊觎他们的房子。她说,房子第一次腾空时,她就已经去要过了,可是街道住房登记员跟她有矛盾,所以她没能如愿。她现在的房间里没有角窗,谢维克屋里的窗户是她的梦想。不过是个双人间,可她却是一个人住,现在住房这么紧张,她这样就显得太自私了。不过要不是她编借口把谢维克逼得没办法了,他是不会费口舌去反驳她的。她唠唠叨叨地解释着。她有了一个伴侣,一个终身伴侣。“就像你们俩。”说这话时她还假笑了一声。只是那个伴侣在哪里呢?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时一直用的是过去时态。而且,对于踏进布努波家门的那些个男人来说,那个双人间相当不错了,来布努波家的男人每天晚上都要换,就跟她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十七岁小姑娘一样。塔科维亚羡慕地旁观着。布努波会来找她,跟她说那些男人的事情,一边没完没了地抱怨。房间没有角窗只是她无数委屈中的一个。这个人思想阴暗,嫉妒心又强,任何事情她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好,并把这种不好牢牢放在心上。在她口中,她所在的工厂里都是些恶毒的人,很无能,只知道拉关系,还消极怠工。她所在的协会开会时乱糟糟的,有很多恶毒的风言风语,都是影射她的。整个社会都在迫害她布努波。听了她这些话,塔科维亚就笑了,有时候还笑得乐不可支,就当着布努波的面。“哦,布努波,你真好玩!”她气吁吁地说道。那个头发花白、嘴唇很薄、耷拉着眼皮的女人会微微地笑着,也不觉得受了冒犯,一点也没觉得,继续她那荒谬的叙述。谢维克觉得塔科维亚这样笑她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就是笑不出来。

“真糟糕。”她从谢维克身边挤进屋,径直走到桌子面前,想看塔科维亚的信。她拿起信,谢维克冷静迅速地从她手里把信抢了过去,弄她个措手不及。“太糟糕了。甚至连提前一旬的通知都没有。就说‘来吧!马上!’。他们还说我们是自由的人,我们应该是自由的人。多大一个玩笑啊!就这样把一对幸福的伴侣给拆散了。你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这么做。他们反对男女配对,你看到了,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们故意地把一对伴侣派到不同的地方。我和拉贝克斯的遭遇就是这样,完全一样。我们再也不可能重聚了,分配处就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婴儿床都空了,可怜的小东西!这四旬以来,她没日没夜哭个不停。吵得我也好几个小时睡不着觉。当然,是因为食物短缺,塔科维亚没有足够的奶水。想想吧,居然把一个正在喂奶的母亲派到几百英里之外的地方去!我觉得你不可能也被派到那里去的,他们派她去哪里了?”

“东北区。布努波,我想去吃早饭。我饿了。”

“这不就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吗,你走了之后,他们所做的这一切?”

“我走了之后他们做什么了?”

“把她派走了——把伴侣拆散了。”她小心地把萨布尔的便条摊平,看了看,“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我猜你很快就得搬出这个房间了,不是吗?他们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住双人间的。塔科维亚说她很快就回来,可我看得出来她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打气。自由,我们应当是自由的,真是天大的玩笑!从这里推到那里……”

“哦,去你的,布努波,如果塔科维亚不想去,她可以拒绝的。你知道我们现在正面临着饥荒。”

“呃,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不期待着什么变化。小孩出生之后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很久以前我就想,你们早就应该把孩子送托儿所去了。她那么能哭。孩子是一对伴侣共有的,把他们绑在了一起。正如你所说,她应该期待改变,有机会她马上就抓住了,这再正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