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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套语言是为了给每个独一无二的生物计算机制造一个建立法则的材料?”

“没错。现有的高级语言虽然可以通过翻译适用于微型生物计算机,但要想用在宏观生物计算机上就太困难了。就像给人安装鸟的翅膀没有任何意义,想要让人飞起来,必须得制造飞机才行。微型生物计算机是连接电子计算机语言与生物计算机语言的桥梁,通过它生成的生物计算机语言的复杂程度,是人类难以理解的。”

“你们的目的就是建造一个可以运行的宏观生物计算机吗?”

“当然不是,这项实验之前艾力斯已经独立完成了,我们现在就在用生物计算机与他的专用通信卫星建立连接和你们通电话。这几天我们在想办法把人转移到生物计算机上。”

“显然,我也猜到了。”

“让我们回到那个问题,老司,‘一辈子太短,怎么变长?’这就是艾力斯的答案。那行代码的意思是,我们要永生。”

“你认为‘人’是指他的意识。”

“更准确地讲,是指他的记忆,他的经验,老司。‘人的心灵是一块白板’,我正是洛克的追随者。”

我感到很震惊,旋即问他:“老毕,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分歧已经这么大了?想想从前我们并肩和民哲民科斗争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你一直奉承经验论。但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走极端的人,在认识论上,或者说知识论上,我相信康德的学说更加中肯。”

“先验论是多么荒谬。”

“如果你认真读过《纯批》就不会这么说了,老毕。知识的来源在康德看来不是唯一的。”

“现在连文青都会读《纯批》。但文青却不会去读《人类理解论》。如果你知道洛克是如何对知识做出区分的,你就不会再以为洛克比康德更极端。恰恰相反。”

艾力斯突然说:“谢谢你毕先生。现在我们是更亲密的战友了。抱歉我要插一句话,我觉得中国人对洛克的翻译做得还远远不够,他是我们民族的骄傲。”

“谢谢你的支持,艾力斯。老司,我想我们可以休战了,在我看来我们刚才的争论事实上没什么意义,因为说到底哲学对认识论的讨论都不过是隐喻罢了。你明白吗?”

想了一下,我说:“明白。”

“经过这次转移,我更确信没有什么‘先天综合判断’,或什么‘纯粹知性概念’。”

“你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转移’而没有遗漏下什么——在医院里?”

老毕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发现自己出了纰漏。但他紧接着说:“我确定。我无比确定,老司,我比任何人都确定,经历过转移与没经历过的人,对‘自我’的体认有着质的差别。让我们先来仔细想一想,如果让你来设计转移的方式,你会怎么做?”

我思忖一下,说:“微型生物计算机应当不仅能够建造宏观生物计算机,还可以贮存和运输信息,按照其特性,它们可以连接起人脑和宏观生物计算机,那么把人脑的信息全部复制到宏观生物计算机里也就不是难事。复制完成之后,再用微型生物计算机把人脑的信息删除,就可以完成一次完整的转移。”

说到这里我立刻反应过来,我的想法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等等……”

“你也发现了问题。”

“是的,”我说,“我的想法明显把转移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完成后,假如真如你所说,经验就是‘人’的全部,那么这时这个世界上会同时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你,你们在复制完成的那一刻有着完全相同的经验,但在这一刻过后就开始各自接纳不同的经验,这一刻以后你们又彼此不同了。不管怎样,接下来对人脑信息的删除,等同于谋杀。”

“没错。那么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