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5/5页)

我们这个知青点上共有七男六女,来自全国各地,大家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将在下半年得到改变。也许是本能,也许是精明,总之,女人适应环境的能力让人咋舌。我们男生还在整天四处祸害,六个女知青不约而同与大队书记、会计、民兵排长等几个底层政权的代表者打得火热。村里的婆娘又哪及学生伢子的细皮嫩肉?这些手脚粗大的乡下人没事就往女知青的房间里奔,嘻嘻哈哈,谈天说地,讲白一点,就是打情骂俏。

男生们眼睛看得流血,潜意识里早把这六个女孩当成禁脔,虽说彼此之间为了某个女孩儿的眼神也明争暗斗,但哪里容得这些手脚粗大的村人沾指?忍无可忍,毋须再忍,在共同的敌人面前,空前团结。大队书记呢,斗争经验丰富,凡是劳动,女生干轻活,男生干重活、苦活、累活、最危险的活。这也没什么,还故意把我们分开,喊来地主婆与我们搭档,他们与女生搭档。那个姓熊的民兵排长最是可恶,教女生干活,都是手把手,扭臀送胯,那模样,就别提多恶心。

那是七月的夜晚。其时,万千暑气已被草木吸吮殆尽,山壑岩缝间生出丝丝缕缕的阴凉。阵阵晚风吹得脊背上发麻。是无月无星的夜,正好去干我们早已谋划多日的勾当,目标是这个行为最卑鄙恶劣的民兵排长。这叫敲山震虎,震一震大队书记这只老虎;也叫杀猴给鸡看,杀给那些看见女知青眼睛就放光的老男人们看。我们那时的胆子也真大。等民兵排长从女知青那谈心回来,用毛巾包脸,蹿出沟渠,一棍子横扫,二棍子打翻,再用麻袋套头,两个人死死按住,其他人闷声猛踢,再扒了他的裤子,用绳子一头绑在睾丸上,一头绑在一只癞蛤蟆上,把已准备好的粪便倒在他身上,倒吊在树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即捏着鼻子鸣金收兵,回到老乡家里继续打牌。

第二天清晨,全队轰动,那些婆娘们笑得打跌,捂着嘴吃吃笑。我们跑去看热闹。没法不笑。癞蛤蟆见人多,跳得愈欢,东跳、西跳、南跳、北跳,那民兵排长的生殖器经过一晚上露水的滋润以及癞蛤蟆的不断扯动,早胀得紫红色,有木槌大小。等人把他七手八脚解救下来,人已经痴了。大家就猜这是谁干的?我们当然不会承认。这事成了无头案。民兵排长的气焰被打掉了,老实多了。这也是因为这位可怜的熊排长除了好吃一点口头豆腐外,其他方面还真老实,要不,我们岂有好果子吃?

更郁闷的是,我们那时哪里懂得不叫的狗才咬人?第二年大学恢复招生,生产队有一个推荐工农兵学员的指标,知青点炸开了锅,十三个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男知青之间的联盟瞬间破产,彼此拆台,打小报告,卖命干活,比赛着给大队书记送烟送酒,恨不得喊他老人家做亲爹。若大队书记好男色,要不,我相信我们中间的某个也一定会把自己的臀部洗净献上。

女知青呢?可能天下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用现在网络上一句较流行的话来说,真是“马勒戈壁上的卧槽泥马”,六个女知青,全被大队书记睡了。指标只有一个,人有六个。咋办哩?书记挨个做工作,最后说,大家抽签吧。大队书记确实是高人。思想政治工作做得特别好。六个女知青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点头答应。或许她们以为这是最公平的法子。齐雅摸到“去”。其他五个女知青也没二话,反正大队书记拍了胸脯,明年还有指标,又或者是党票、招工进城。总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料,这位齐雅姑娘当真是狠角色,到学校后,脑袋突然开窍,写了封匿名信,到县革委。其时,正是风头浪尖,县里来人一查,大队书记手中的地主婆没派上用场,几个被书记大人洗过脑的女孩子被训练有素的调查小组分开一问,纸里就兜住不火。这位保了村庄几年平安的大队书记便被从重从快了。开始我还奇怪,这位《红灯记》唱得格外好的大队书记咋就不见弄大一个女知青的肚子?后来才知道,这位书记大人从地主婆那弄来一种偏方,反正喝了能避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