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6/32页)

现在大家都朝那边看。德·罗尔不折不扣地拎着乌尔莉克飞转。有时候他只抓着她一只手。她另外一只手臂便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她的关节再度显示出神奇的独立性。就连长在她细长脖子上的脑袋似乎也循着一条特殊的轨道飞翔。德·罗尔先生就是那位让她飞上飞下、自己却相对稳如泰山的男士。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观看这一对跳舞。连在跳舞的一对对舞伴也纷纷停下脚步做观众。这时有一个应该说是矮墩墩的年轻人出来拆台,他拍拍巴掌。但是德·罗尔先生没有反应。矮个子青年伸出一条腿去阻挡德·罗尔先生,德·罗尔先生越过障碍,还非常神奇地揽着乌尔莉克轻松过关,以此避免了俩人摔倒。他的左手继续拉着乌尔莉克,右手却给捣乱者一记勾拳,将他打翻在地,捣乱者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乐队奏起轻快的、具有皇家庆典气派的进行曲,一对对舞伴踩着闲适的进行曲舞步回到座位,四个侍者已经把那个被打昏在地的青年人抬出大厅,雷布拜恩大夫紧随其后。

真可怜,乌尔莉克的母亲说。

是熟人吗,歌德问。

我丈夫今天才从维也纳把他带过来。是他提携的一个年轻作家。

作家,歌德说。

布劳恩·封·布劳恩塔尔,她说。

歌德弹跳起来,目光转向把年轻的作家抬出去的那道门。布劳恩·封·布劳恩塔尔,就是那个狂热崇拜他的年轻人,他今天刚刚把他那篇赞美诗一般的记叙文重新读了一遍。他想把乌尔莉克夺回来。为了我们。歌德坐下来,责备自己没有为这个被打倒在地的年轻人做任何事情。德·罗尔先生和乌尔莉克回来了。拿破仑的继子没有注意到他坐的是谁的座位,所以乌尔莉克就坐到德·罗尔先生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乌尔莉克说: 我觉得太遗憾了。

德·罗尔: 让你想击掌替换的人跳完正在进行的曲子,这个规则仍然有效。或者说这条规则已经废除。

大家都向他证实这个规则依然有效。

乌尔莉克又说她觉得事情很糟糕。

幸好克勒贝尔斯贝格伯爵坐到钢琴边上,用几段老练的刮奏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和钢琴身上,他用悦耳的嗓音告诉大家,他想在这里演奏用我们大师最美的一首诗歌重新谱写的歌曲,他相信,其实他也很清楚这里还没有谁听过弗朗茨·舒伯特用歌德的《渴望》谱写的东西。没准儿我们的大师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让一个维也纳的天才产生了什么灵感。他开始自弹自唱:

体会过渴望的人,

方知我心头的苦难!

我独自一人,

又落落寡欢,

我仰望星空,

企盼我的恋人出现。

啊!我的爱人,我的知音,

岂料你远在天边!

我头晕目眩,

我焦躁不安。

体会过渴望的人,

才知我心头的苦难!

一开始鸦雀无声,随后就像是某个指挥给了启奏手势,全场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掌声送给克勒贝尔斯贝格伯爵。先给他。但随后又给了歌德。歌德站起来,欠了欠身,举起交叉的双手,以此感谢歌手。他无法抗拒这嗓音的魅力。他看见乌尔莉克的眼里闪着泪花,她的母亲也一样。他想到策尔特给这首诗谱的曲。舒伯特,他从那些从维也纳过来或者去过维也纳的人嘴里越来越频繁地听到这个名字。他对策尔特谱写的曲子非常满意。但他觉得没有必要给他的诗歌谱曲。现在他却陷入了困惑。用他的诗歌制造的艺术效果非同寻常。

克勒贝尔斯贝格伯爵宣布自己要接着唱《魔王》。听这首歌又无动于衷的人,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博物馆里的金字塔石块展厅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