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7/32页)

众人大笑。演出开始,他唱了起来。歌德发现自己无法抗拒这歌声。他并不满意,因为音乐彻底征服了他的诗词,他的诗词只是诱发了这些强烈的、其实是疯狂的表现形式。音乐的表现形式。痛苦引发的疯狂。他又想起策尔特那种单纯的服务姿态。策尔特想突出诗词。这个舒伯特想让人灵魂出窍,诗词无非给他提供了一个由头。正中其下怀。

我再来一遍,克勒贝尔斯贝格大声喊道,这是回应几位女性听众的恳求,她们还从来没有听过: 渴望。

歌德觉得这是妙招。现在的效果比第一次强十倍。有几位女士相互搂着脖子哭成一团。歌德又一次举起交叉的双手,衷心地向克勒贝尔斯贝格伯爵摇手致意。掌声经久不息。

现在效果如何,阁下?阿马莉·封·莱韦措问。

歌德点点头。他朝乌尔莉克那边指了指。她现在坐的位置比刚才离他还要远,但是她眼里噙的泪花清晰可见。但是他的嗓子可以跟在天堂里展翅奋飞的七窝蜜蜂发出的轰鸣声媲美,歌德又说,他想驱散这沉重的气氛。

听到这话我真高兴,她说。我会说给伯爵听,也许他会得意死了,也高兴死了。

霍亨索伦公主站在桌子边,把她那把金光闪闪、名声在外的日本扇子压在嘴边说,如果再来一个舞曲,就请他赏光,让她享受一下和他跳华尔兹的快乐。

他用他擅长的表情表示赞同。这是上个世纪的表情。

拿破仑的继子说他会跟枢密顾问先生形影不离,说着便起身离去。歌德本应做出反应但却未能做出反应。他太想知道桌子的那一头在说什么。乌尔莉克没有利用椅子空出来的机会重新坐到歌德对面。她依然面朝德·罗尔先生还有跟他辩论的那些人。就连紧挨着歌德坐的阿马莉·封·莱韦措也明显把注意力转向了德·罗尔和与他说话的人。再看乌尔莉克!她仿佛变成一朵向日葵,不仅把她的头部,而且将整个上身,甚至将其整个的存在都转向那初升的太阳。他从后面刚好还能看见她半个人。他听见他们在讨论文学。不管在维也纳还是马林巴德,只有两个名字还挂在人们嘴上: 拜伦和司各特。大家看法一致。拜伦和司各特是仅存的两个还拥有读者的作家。

阿马莉·封·莱韦措对着辩论者们喊道: 先生们,别忘了拜伦说过的话,他评论过我们的歌德,说他是无可争议的欧洲文学君王。

德·罗尔先生认为,这句恭维话是一把双刃剑。所谓君王,就是那些在拜伦奔赴希腊的时候在宝座上打瞌睡的人,拜伦去参加反抗土耳其人的解放战争,虽然——不对——恰恰因为堕落的英国政府在维罗纳会议上行使否决权,阻止了欧洲各国支持希腊人反抗奥斯曼帝国统治的解放战争。

拜伦恰恰还把他的《萨丹纳帕路斯(18)》献给了歌德,阿马莉·封·莱韦措勇敢地说。

这根本不成问题,阁下,您是古往今来主宰一个时代的最生动的丰碑。德·罗尔这句话赢得了众人的掌声。

歌德觉得有必要就人们的司各特崇拜发表一点看法。司各特的魔力,先生们,来自三个不列颠王国的辉煌,来自其多姿多彩的历史。从图林根的森林到梅克伦堡的沙滩,我们又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在德国,一本好的小说总是一个例外。我给《威廉·麦斯特》只找到可怜巴巴的素材,一个专门为乡村贵族演出的流动剧团。

他的话没人反驳,但是也没人接茬。歌德马上感到懊恼,因为他把司各特小说的名气和辉煌归因于不能算作司各特功劳的社会状况。同时他又非常可笑地试图抬高自己的小说: 你们看,我用德国提供给我的可怜巴巴的素材也写出了这样的作品。他根本就没有找到恰当的说话口气,别人不能像接皮球一样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