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五章(第8/11页)

就是在这个时候,马克再一次,但是最后一次,问他的弟弟为什么不和西尔维娅离婚。

那时,玛丽·莱奥尼已经回到她的房间休息了,她已经非常疲倦了。马克病了如此之久又病得这么厉害。她是如此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以至于在这整个期间她都没有上过街,除了有一次或者两次过街去对面的天主教堂,她会在那里献上一两根蜡烛祈祷他康复,还有一次或者两次去屠夫那里和他理论他送来给马克煮汤的肉的质量。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天,她还得熬到深夜,在马克的指示下处理办公室送给他的公文。她不能或者不想把她的男人交给任何夜班护士来照看。她推说战争已经占用了所有照顾病患的人,但是马克精明地怀疑她根本就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去找一个帮手。这可以用她们整个国家对穿堂风的恐惧来解释。她虽然满怀着失望勉强接受了英国医生关于病房里必须通新鲜空气的要求,但是她夜复一夜地坐在一张带罩子的椅子里,关注着风向的任何变化,然后随之挪动她摆放在她的病人和打开的窗户之间的一组复杂的屏风。然而,她把马克交给他弟弟的时候一句抱怨都没有,安安静静地回到房间睡觉去了。而马克,虽然他可以和他弟弟说任何话,虽然他不会要她离开才和他弟弟讨论那些他认为可能过于私密的话题——马克抓住这个机会向克里斯托弗阐述了他对西尔维娅还有他们这对奇怪夫妻关系的看法。

说到底,他就是想让克里斯托弗和他妻子离婚,而克里斯托弗对男人不能向女人提出离婚的观念没有任何改变。马克提出,如果克里斯托弗打定了主意要和瓦伦汀在一起,那么,在一次离婚的努力之后,事实上,他娶不娶她就几乎不重要了。如果一个男人想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对她表示尊重的话,他就必须要做出点为之斗争的样子——就算是种象征。婚姻,如果你不把它看作一种圣礼的话——因为,毫无疑问,应该这样看待婚姻——其实就是一对夫妻打算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的象征而已。除此之外,现在人们——正经人——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怎么看重了。不停地更换伴侣是个社交上的麻烦事,你弄不清楚应不应该邀请一对夫妻一起喝下午茶。而社会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社交活动吗?这就是为什么关系混乱不是件好事。在社交活动的时候,男女的数目必须一致,否则有人就会没有说话的对象,所以,你必须知道,在正式的社交意义上,谁是和谁一起的。谁都知道陆军部卢普斯的孩子其实都是某位首相的,所以,由此推断,那位伯爵夫人大多数时候是和首相睡在一起的,但这并不是说你可以邀请首相和那个女人一起参加社交活动,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公开结合的象征。相反,在所有会上报纸的社交活动中,你邀请的都是卢普斯爵爷和夫人,但是你也要注意邀请那位夫人参加任何首相会出席的私人周末聚会,或者亲密晚宴。

而且克里斯托弗也必须考虑到,说到婚姻这个问题,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认为其他任何人的婚姻几乎都是无效的。一个天主教徒自然不会认为英国登记官或者法国市长[180]主持的婚礼有任何道德价值。这最多算是展示想要从一而终的渴望罢了。你走到一个公务员面前,当众宣布男人和女人想要一直在一起。同样,对极端的新教徒来说,一场由天主教牧师,或者其他任何教派的牧师,或者一个佛教喇嘛主持的婚礼,统统都没有受到他们自己那一派的神的保佑。因此,真的,从现实的目的来说,如果一男一女真的向他们的朋友们保证他们想要一直在一起,如果可能的话,永远在一起;如果做不到,至少在一起过上足够的年头来表示他们真的为此努力过了,这就足够了。马克要克里斯托弗在他的,马克的,朋友里想问谁就问谁,他会发现他们都同意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