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一个“国特”(第7/34页)

共产党→国民党→共产党?

乔先生为了说明我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而给我列了一个公式:“共产党→国民党→共产党。”为了要说明这个公式有根有据,他不惜在文章里写下这么一段:“沈醉原来跟着中共中委顾顺章跑腿,所以学会不少鬼名堂。顾顺章投降国民党后,沈醉摇尾乞怜,投靠在戴笠名下,做一名打手,摇身一变,由共产党变成国民党,能说不是共产党的叛徒吗?现在又摇身一变,变成共产党,能把过去背叛共产党的罪名抵消了吗?不会,总有一天会被清算斗争的。”

乔先生在执笔时,不知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我参加军统(特务处)时才十八岁,顾顺章早就被国民党调查室(中统前身)抓去,我连顾都没见过。如果我跟过顾顺章的话,就会跟顾一样投入中统,绝不可能是在军统。如果我真的是中共叛徒,戴笠绝不会那样信任我。我在军统不但当了几年总务处长,而且长期担任过总值日官,这点乔先生当不会记不得吧?乔先生认为我又“摇身一变,变成共产党”,我太蒙抬举了,竟一而再成了共产党。看在老同事爱搜集情报的关系上,我不妨提供一个十分准确的材料:“沈醉现在是一个无党无派的普通人。”

所谓共干捉刀沈醉署名

据说,乔先生又有位朋友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沈醉人格太低,良心太坏,居心叵测,早已遭受天谴,祸延子女。他的子女,不是瞎子,就是拐子。”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可惜老天爷并不是那样不公正。我的几个孩子(包括孙子、外孙),不但个个健康,而且都是游泳健将,女儿中还有一个被选上“健美妈妈”。但和乔先生相比,我就大有逊色了。乔先生的大公子在大陆早已成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而女公子最近申请加入“民革”(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也得到批准。而我在国内唯一的女儿,虽已当上了编辑,但还不够加入共产党的条件。她的履历表上,在党派一栏中,仍然只能填上“群众”。这一点,乔先生很值得安慰,也很值得骄傲吧!

至于在乔先生笔下,一再提到我写的东西是“共干捉刀沈醉署名”。可能乔先生还是用四十年前的眼光来度我。当时我只会在公文上批几个字。我估计,最近台湾李敖先生写的关于“蒋家父子……”一文中提到“沈醉以前是蒋手下……写了几本回忆录,台湾的地下出版商已经出版了四本”。乔先生如果想再找材料骂我,这四本书大可翻一翻。在拙著《我这三十年》(国内发行一百五十万册,还有英文和日文版本。香港版《大陆生活三十年》由香港《镜报》出版,已连续发行了四版)香港版上册第40页中我写道:“有人说我是人民的罪人,我怎么也想不通……所谓罪者,只是由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缘故罢了。……戴笠过去一直培养我,我对戴笠一直有着深厚的感情,你要说戴笠如何……我却认为戴笠是个智勇双全的奇男子。”同书下册第3页中我又写道:“我站在戴笠的墓前,不由得思绪万千……自己过去追随戴笠干下的罪行,早已深恶痛绝,但对戴笠个人的私情,却总是有些难以忘怀。想到共产党人如此不念旧恶的宽大胸怀,想到戴笠依旧安静地长眠地下,我激动异常。”试想,以上这些用白纸黑字印在书上的话,如果不是出自我的手笔,别人会有这样的感触吗?我1981年在香港撰写《战犯改造所见闻》时,不少记者看我连底稿都不打,在稿纸上一气呵成,很感惊异。很多人认为我在北京写东西揭露国民党过去的罪行,不是自己本意,而是骗取信任。可是我到了香港,并没有投奔“自由世界”去充当“反共义士”,领取大笔奖赏,出卖自己的灵魂。我本来有一年的假期,但不到一个月我便回到北京。我认为这是在十亿中国人民前面,保持了自己的气节。扪心自问,我是站在全国人民一边,无愧于做一个站起来的中国人。阁下的笔再骂得凶一些,也无损于我的为人!(香港《镜报月刊》,1988年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