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窗外一则故事(第10/11页)

真希望此刻我能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过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吱吱作响的楼梯,向外祖母的屋子走去;一面想着一个远亲,他是做保险的,但后来却自杀了。父亲的母亲曾经告诉我,自杀的人会待在地下最幽暗的处所,永远上不了天堂。走过了一段长长的楼梯,我在黑暗之中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又向上走,末了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靠近外祖母房间的那一边。

“我的处境不像你婆婆那么好。”我听见外祖母说,“你该回去照看孩子们,再等等吧。”

“求求你,妈妈,求你啦。我想把孩子们带到你这儿来。”母亲说。

“你不能和两个孩子生活在这儿,这儿到处是灰尘、幽灵和小偷。”外祖母说道。

“亲爱的妈妈,”母亲说,“你不记得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有多快乐吗?那时就我们两个,姐姐们都嫁人了,爸爸也过世了。”

“我亲爱的麦卜茹莱,那时你整天翻你爸爸《插图本》上的那些旧文章。”

“如果在楼下装个大炉子,这房子两天之内就会舒适、暖和得多呢。”

“我告诉过你,别和他结婚的,对不对?”外祖母说。

“如果再带个女佣来,用不了两天,我们就会把这儿打扫干净的。”妈妈接着说。

“我才不让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女佣进入这个房间呢,”外祖母说,“再说,要打扫干净这房间的灰尘和蜘蛛网,得花半年的时间呢。那时,你那离家出走的丈夫也就回来了。”

“亲爱的妈妈,这就是你最后的意见吗?”母亲问道。

“麦卜茹莱,亲爱的女儿,如果你带着两个孩子到这里来,我们四个人靠什么度日呢?”

“亲爱的妈妈,我问过你多少次了——求你了——在他们征收之前,把贝贝克的地卖掉一块吧?”

“我才不会去契约办公室签那个字并把我的照片交给那些肮脏的男人呢。”

“妈妈,别再这么说了。我和大姐不是曾叫过一个公证人上门来的吗!”妈妈抬高了声音说。

“我不信任那个公证人,”外祖母说,“从他脸上就能看出来,他是个骗子,他甚至压根儿就不是公证人。还有,别那么大声冲我嚷嚷。”

“好吧,亲爱的妈妈,我再也不嚷了!”妈妈说罢,冲着我们的房间喊道,“孩子们,孩子们,走吧,带上你们的东西,我们要走了。”

“慢着!”外祖母说,“我们还没说两句话呢。”

“你不需要我们,亲爱的妈妈。”母亲嗫嚅着。

“拿上这个,给孩子们吃点土耳其甜点吧。”

“午餐前他们不能吃这些。”母亲说着,起身离开的时候,她经过我的身旁,走进对面的房间。“谁把这些卡片扔了一地?立刻给我捡起来。你帮帮他。”母亲对哥哥说。

我们静静地捡起卡片。母亲打开了那些旧箱子,凝视着她儿时的衣服、芭蕾舞裙和那些首饰盒。那架脚踏缝纫机上的灰尘冲进了我的鼻孔,呛得我眼泪鼻涕直流。

我们在那个小卫生间里洗了洗手,这时外祖母用柔和的声音恳求道:“亲爱的麦卜茹莱,拿走这个茶壶吧。你是那么喜欢它,它应该属于你。”她接着说,“我祖父在大马士革任职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我妈妈。这是地道的中国茶壶,拿着吧。”

“亲爱的妈妈,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向您要任何东西。”母亲说,“把它放到您的橱柜里吧,不然会打碎的。来吧,孩子们,吻姥姥的手。”

“我的小麦卜茹莱,我亲爱的女儿,别生你可怜母亲的气。”外祖母边说,边让我们吻她的手。“别把家里的客人都带走,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跑下楼梯,我们三个一起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铁门。强烈的阳光直射而来,我们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