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窗外一则故事(第8/11页)

“你的炉子不怎么管用啦,妈妈!”母亲说着,拿起拨火棍,拨了拨里面的煤球。

外祖母停了一会儿,说:“先别管炉子啦。给我讲点新鲜事儿吧。外面都有些什么事儿呢?”

“什么都没有。”母亲坐在我们旁边说。

“你压根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亲爱的妈妈。”

沉默了一会儿,外祖母问:“你什么人都没见到过吗?”

“那些事你都知道了,亲爱的妈妈。”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真的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说吗?”

屋里一片沉寂。

“姥姥,我们在学校打预防针啦。”我说。

“真的?”外祖母说道,睁大她那蓝色的眼睛,似乎很吃惊的样子。“疼吗?”

“我的胳膊还疼呢!”哥哥说。

“哦,亲爱的。”外祖母笑着说。

接下来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哥哥和我起身望着窗外远处的山丘,那些桑树,还有花园后面荒芜的鸡圈。

“就没有什么可以给我讲讲的事儿吗?”外祖母恳求道,“你去看望你婆婆了,还有别的人吗?”

“迪尔如巴女士[1]昨天下午来了,”母亲说,“她们和孩子们的奶奶玩比齐克牌呢。”

于是,外祖母用兴奋的语气,说出了我们早就预料到的话:“那个宫中后妃!”

我们知道,她所说的,不是那普通的米色汉白玉宫殿。后者在童话故事和那些年头的报纸里已经说得太多了。她说的是多尔马巴赫切宫。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外祖母很瞧不起迪尔如巴女士——她曾是最后一位苏丹的嫔妃之一,在和一个商人结婚前,她曾身为妃妾。因此,外祖母也有些瞧不起祖母,因为她和这样的女人交朋友。于是,妈妈和外祖母改变了话题,开始聊一些老话题,也就是每次母亲到这里来都要说的那些事儿:每周,外祖母会独自去贝尤鲁著名的叫做阿普图拉赫大人的豪华饭店用午餐。说到这儿,她又开始啰啰嗦嗦地抱怨在那里吃的每一样东西。随后,她又转向那个老掉牙的第三个话题,问我们:“孩子们,你们奶奶会让你们吃香菜吗?”

我们异口同声地,按照母亲预先说好的口吻说:“不,姥姥,她从不让我们吃。”

如同往常一样,外祖母对我们说,她看见猫冲着花园里的香菜撒尿,很可能就是这样的香菜几乎洗都没洗就直接地放到一些傻瓜的饭食里了,这着实使她对那些希什利和尼尚塔石的菜贩们感到恼火。

“亲爱的妈妈,”我母亲说,“孩子们会烦的;他们想看看其他房间。我去把隔壁的房间打开吧。”

通常外祖母会锁上每个房间,以免那些可能从窗户进来的盗贼会进入其他房间。母亲打开了一间又大又冷的房子,从那里可以看得见街道和有轨电车。有好一会儿,她和我们站在那里,看着那些盖在厚厚毯子下的椅子、沙发,生了锈、布满灰尘的台灯、餐具、餐椅,成捆的旧报纸;看着倚在角落里一碰就吱吱乱响的那辆女式童车以及它破旧的座椅和垂头丧气的扶手。但和往常母亲兴致好的时候不同,她今天没有从箱子里给我们拿出些东西来看。(“孩子们,妈妈小时候就穿着这双凉鞋;孩子们,看,这是姨妈的校服;孩子们,你们想看看妈妈小时候的小猪钱罐吗?”)

“如果你们冷的话,过来告诉我。”说完,母亲就走了。

哥哥和我冲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清真寺和广场上的有轨电车。随后,我们又翻了翻旧报纸上的足球比赛信息。“没意思,”我说,“你想玩猜大猜小游戏吗?”

“失败的摔跤手总想再战一场。”哥哥这么说,眼睛却仍旧盯着报纸,“我在看报呢。”

我们早上玩过那个游戏,哥哥还是赢了。

“求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