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第9/11页)

我穿鞋出门,轻轻把门带上,又听见隋菲奔过来,反锁两次,楼道空旷,回响激荡。我站在楼梯上,咳嗽两声,给东哥点上根烟,小声说,东哥,别来气,有啥好商量。东哥没说话,嘴里叼着烟看我。我走在前面,他在我后面,出了楼洞,东哥说,你挺有主意啊。我说,东哥,有啥主意,家里介绍的,不处不行,我也为难。东哥没说话。我继续说,前面不远有银行,你咋来的,我这有自行车,带你一轱辘。东哥说,用不着,两步道儿,走着过去。我说,行。

路上照明不好,附近商铺都已关门,风挺硬,吹得我脸生疼,我提上拉划,脸缩进去,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走,东哥在我旁边,穿得少,冻得直哆嗦。走到路口,天空飘起一点雪花,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之下,细密纷飞,我说,东哥,下雪了啊。东哥说,下点儿雪好,杀菌。我说,是,感冒的太多。东哥说,你感冒了。我说,没有,隋菲这几天事儿多,上门给老头儿扎滴流,全天忙活。东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得理解我,这钱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但是我要过来这钱,最终也是给孩子花,对不对。我说,那对。东哥说,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我说,都不易。东哥说,老弟,刚才有句话,一直想问你。我说,东哥,你问。东哥说,你感觉隋菲咋样。我说,什么咋样。东哥说,别鸡巴跟我俩装。我说,挺好的,方方面面。东哥说,是不,有时候我还挺怀念,她有那股劲儿。我没说话。东哥又说,但是你放心,没别的意思,我早都干够了。我还是没说话。东哥说,还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俩谁个儿高啊?我说,不道。东哥说,没比量比量呢。我说,没有。东哥说,你光脚有一米六没,我看她比你还稍微猛点儿,在炕上能够得着吗,不行就垫个枕头。我说,东哥,这有个提款机,我进去取钱,你等我一会儿。

我推门进入,把卡插进去,输入密码,查了一下余额,又退出来,机器咔咔直响,仿佛在跟谁说着话。我推门出来,跟东哥说,机器里没钱了,换一个,前面还有个农行,我跨行取。东哥说,那不有手续费么。我说,没事儿,钱给不到你手,我心里也不踏实。于是我带着他一起又向前走了十分钟,农行在一条暗街的转弯处,我走进去,提出两千四百块钱,钱吐出来之后,我在里面又数了一遍,东哥隔着玻璃盯着我,出来之后,我递给他说,你数一数。东哥直接收进里怀,说,不查了,回头见,哪天叫上刘丽,咱们一起涮火锅去。我说,再说吧,东哥,以后别提刘丽了,行不。东哥看着我,笑了几声,说,逼样吧。然后搂紧夹克,转头离开,雪越下越大。

我掉头返回,走了几步,又转到另一边,没有往家走,靠在墙上,点了根烟,抽了不到一半,烟头便被雪浸湿,我扔掉烟,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三角儿的,带尖,拎了几下,还挺趁手,便揣在兜里,又转回去,东哥已经消失不见,我连忙追几步,在一个丁字路口看见了他,我紧随其后,他正缩着脖子打电话,在前面又转入一个老式小区,在进铁门时,被绊一下,滑倒在地,单腿跪着,然后便对着电话大骂一声,缓缓起身,低头拍掉裤子上的雪。就在这时,我几步奔过去,攥紧砖头,露出带尖的那面,不等他回身,跳起来直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力度很大,他立即扑倒在地,捂着脑袋回头看我,说了句,哎我操,充满疑问的语气,像是不敢相信,然后对着电话说,你等会儿,先挂一下。我心想,还挺顽强,我使那么大劲,还没撂倒。于是没等他起来,我便又扑过去压倒,他比高我将近一头,但身体素质比我差太多,废物一个,我拎着砖头,照着眼眶猛砸,左右左右,轮着一顿搂,打得我掌心发麻,开始他双手还扑腾着,后来老实了,两臂垂下来,不断干呕,我站起身,看见他捂着脑袋,吐出一地秽物,混合着眼泪、血、酒精与食物,气味难闻,吐完之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哼唧不止,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拽到小区电箱后面的夹缝里,在电箱后面,我又砸几下,然后将砖头扔向远处,起身离开。走出几步,我转过去看,他仍一动不动,鼻孔冒着白气,忽深忽浅,偶尔身体还抽动几下,眼眶已被我打得烂,看不清是睁是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