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夏 一(第3/4页)

“假如我是阿米巴,”登如是想,“凭借那极其微小的肉体,或许就能够战胜这种猥亵的图景吧?然而人类那并不完善的肉体,是不可能战胜任何事物的。”

夜晚,汽笛声梦魇般自敞开的窗子闯进屋来。在妈妈态度温和的夜晚,他不去窥望并得以安然入睡,然而却在睡梦中再现着那些图景。

登为自己拥有一颗坚实的心而感到自豪,因此即便在梦中他都不曾哭泣过。他那颗坚实的心宛如一只巨大的铁锚——抗拒着海水的侵蚀,毫不理会那些深深困扰着船底的“富士壶”或牡蛎,将自己无时不在经受磨砺的身躯凛然沉入堆积在港口淤泥中的那些空瓶、橡胶制品、旧鞋、缺齿的红梳子以及啤酒瓶盖等沉积物中……他期盼着有一天能在自己的心脏文上铁锚的图案。

……在暑假就要结束之际,妈妈最不温和的那个夜晚降临了。

是夜毫无先兆,突然降临。

妈妈在黄昏时分离开了家门,说是为了表达谢意,要请昨天在船上极为热情地接待了登的二副冢崎吃晚饭。临出门前,妈妈在深红色内衣上加套了一件镶着黑丝花边的和服,还系上了白色罗织带,漂亮得简直无法形容。

夜晚十时许,妈妈领着冢崎回到家中。登迎上前去,在客厅里听这位微醺的船员讲述船上的事情。十点半左右,妈妈开始催促登就寝。她把登赶回到楼上的房间里,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夏夜,更何况在抽屉空当里还要屏气止息。登摆好了随时都可以钻进空当的架势,一门心思等候着。午夜逝去良久,楼梯上传来了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这可是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事。为了再次证实登的房门已被锁上,球形门把手被人在黑暗中令人悚惧地扭动了一下。俄顷,耳畔传来了妈妈房间的开门声。登蜷起汗水津津的身躯,钻进抽屉空当里。

登清晰地看到:妈妈房间洞开的窗上,一块玻璃正反射着南移的月光。二副解开了缀有金丝肩章的衬衫,敞胸凭依在窗边。妈妈的背影贴近了他。两人在窗边久久亲吻着。

片刻以后,妈妈开始抚弄男人的衬衫纽扣并低声嗫嚅着什么,随后便拧亮了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向登的眼前退了过来。在窥孔无法望到的房间一隅的衣柜前,妈妈开始宽衣解带。耳畔传来了与蛇的威吓声相似的、松开带结时的尖锐声响以及和服散落在地的柔声。窥孔周围骤然飘起妈妈平素洒在身上的朗万光韵香水的浓郁香气。登这才知道,微有醉意的妈妈在闷热的夜晚步行归来以后,脱掉汗湿的衣裳时散发出来的香气竟会如此的浓烈酣醇。

窗边的二副目不转睛地向这边凝望着。在立式台灯光线的照射下,他那被日光晒黑了的脸部只有眸子在熠熠放光。

登借助那个每每与之比量个头的立式台灯,就大致推测出了二副的身高。肯定不到一米七,也就一米六五左右,或者再高些许。他不是那种身材高大的男人。

冢崎缓缓解开衬衫纽扣,接着便胡乱脱掉身上的衣服,随手掷在一旁。

冢崎可能和妈妈年龄相仿,拥有一副远远超过陆地男人的伟岸体魄,宛若大海铸模铸造出来的一般年轻健壮。宽阔的肩膀犹如寺院的屋顶巍然耸立;被浓密体毛包裹的前胸傲然凸起;躯体上肌肉麇集,犹如以西沙尔绳缆用力搓结而成的条条绳结。其身上就好像披挂了一副随时都可以哗啦啦抖落在地的肌肉铠甲。尤让登惊诧不已的,是跃入自己眼帘的那尊光润的佛塔。它劈开冢崎腹部的深邃毛丛冲天而起,傲然挺立。

微光从侧面洒落在他那厚壮的胸脯上。清晰可见的是:散落下纤细投影的胸毛正在上下起伏地喘息。危险的目光死死投向妈妈脱衣的方向。背后反射的月光,在他耸起的肩头涂上了一道金色棱线,粗壮脖颈上的动脉也鼓起了一条金线。这是真正的肌肉黄金!是月光和汗水铸就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