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盛装(第2/6页)

“南君也是个糊涂虫。他为什么不给我寄往返明信片呢?或是在慰问信里附上邮票也行呀!写一封回信,买信封和信纸的钱差不多可以买两盒牛奶呢!”

木谷一边这样说,一边大声笑着呢!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要给南君写信的。我想请他做遗言的见证人。”

可所谓遗言就是那些我每天都听厌了的话。

你见到木谷时,也许你会很吃惊,怀疑他是否已经发狂了。希望你能事先心理有所准备——木谷所谓的遗言(不,纵然我不愿相信那个不祥的词语)就是,当他去世之后,一定要让我盛装打扮。

你也知道,我根本没有什么衣裳和化妆品。

所以,木谷现在最想要的慰问品不是蛋糕、也不是水果,而是新出版的妇女杂志。你明白吗?木谷说要从妇女杂志的封面插图、报道、广告上给我选定服饰。等他死后,一定要让我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戴发饰、拿阳伞——

一听到病人说这些话,我就忍不住地哭。这倒不是高兴,也不是悲伤——而是有一种强烈的被欺负作践的感觉。

也许木谷对我还不十分中意吧。

即使他还没疯,神经也一定是出了毛病。无论如何,请你务必来一趟,希望你能来解开这个不可思议的遗言之谜。

“谜?——那位美丽的木谷夫人说这是一个谜。”我看完信一边自言自语道。

这封信是估计我一定会去才写的。可是,我和木谷关系亲密到该去听他遗言的程度吗?我不过是熟悉他夫人婚前做姑娘时的事罢了。

忽然,我的眼前浮现出身着盛装的木谷夫人的样子。可真美啊,当然那还是当姑娘家时的她。

我好像突然撞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似的惊觉起来。

“莫非木谷的遗言真是我应该去听的?”

因为我也曾是木谷夫人——琉璃子的求婚者之一。而且她在做姑娘时也一定感觉到了这一点。况且,当初想和她结婚的男人们中,至今尚未结婚的大概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谜?”——这位美丽的木谷夫人说这是一个谜——而且还希望我去解开这个谜。这不就是想让我弄明白这位妻子那可怕的秘密的心愿吗?

木谷恐怕正是完全看透了这一点,才想留下这个不可思议的遗言的吧。

琉璃子在信中说,这种不可思议“让人有种被狠狠地愚弄了一番的感觉”。

“明确地说,就是木谷想象到他死后妻子会和我结合,他的心受到嫉妒的煎熬。他的遗言不过是出于对我们两个人的别有用心的挖苦。”

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过分的意外,而且也是一个过于简单的谜解罢了。

“我仍无法忘记琉璃子的美貌,因此才这么胡乱猜疑。”

我寂寞地笑了、然后去买了七种当月的妇女杂志。但是,我总觉得木谷的“谜”里还藏着另一个“谜”。不是别的,木谷说他死后让夫人身穿盛装,可置办盛装的钱从何而来呢。贫困的妻子在丈夫死后身着盛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想象着琉璃子盛装的美姿,去探望了木谷。

悲剧如果仅仅是悲剧那倒也罢了,悲剧如果变成喜剧,尤其是悲惨的喜剧,就是不该看的戏了。在这样糟糕的病房里,空想美丽女子的盛装,与其说不相称,倒不如说简直有种让人笑不出来的滑稽感。

药瓶都堆放在枕边的木盆里。看着那个木盆,我不禁开始责怪起木谷夫人来了。还不如把药瓶直接放在肮脏的榻榻米上,因为剥落褪色的盆子反而就像是悲哀的语气感叹词。

房里的东西都只起着和这盆子一样的作用,包括病人的被褥。

木谷若是赤身裸体地躺在荒野或是路边,也许还不至于像这样看起来穷困潦倒。

“喂,看我的老婆有点不可思议吧。”木谷后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