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盛装(第4/6页)

木谷从刚才开始就再三把自己作为“死”的象征。我既然是来探病的,就应该帮他打消这个念头,但我却沉默了。

不仅如此,他简直越来越就像“死”了。

当然,美丽的木谷夫人和木谷共同生活的三四年间,也就是她无法享受美丽的权利——身着盛装的岁月,这也不禁令人想到了这就是“死亡”。即便不是死亡,那也算是一种错误的生活吧。

这样看来,真正期望在丈夫死后身着盛装的,不是木谷而是木谷夫人的美貌本身所造成的。

我突然对在一旁哭泣的那个美丽女人开始憎恶起来了。

我真想说木谷是“一个垂死的可怜的小丑”。

“喂,南君,”木谷向我伸出了手。

“别再探寻我立遗言的心理了。我的死是让我妻子能穿上盛装的惟一的——是我一生惟一的一次机会。仅仅如此而已。希望你能以观赏昙花一现般开花期短的花儿那样的心情格守我的遗言。”

这时正是梅雨时节。我心里一边琢磨着这个时候是什么花的花期,一边耷拉着脑袋沿着泥泞的小道走了回去。

按照旧习俗,为了祈祷木谷亡灵的冥福,我和琉璃子开始了巡礼。就是去那些妇女杂志代理部、百货店进行“巡礼”——

去买华丽的丧服。

把它称之力丧服的确不大好。就遵照木谷遗愿称之为嫁给新生的准备吧。但是,每买一个奢华品,琉璃子的眼里就涌出泪水。

起初听木谷遗言时,我怀疑是要让我拿钱为琉璃子买衣服和装饰品。

然而却没想到他有五百圆的生命保险。这可真是笔意外的遗产哪。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一生惟一的一大笔财产。是可以让妻子身着盛装的惟一的一次机会——这些全部如木谷所言。

“木谷说要把这些钱全用来买和服和化妆品。可今后我靠什么生活呢。再说那些和眼吧,木谷挑选的尽是盛夏穿的,到秋季就什么衣服也没有了。”

还真是这样呢。妇女杂志的流行报道一般都是提前预报一两个月后的情况。所以,木谷挑选的全是仲夏的衣裳。从夏天的衣服一直到泳衣、泳鞋,他都用铅笔做了记号。而杂志上没有9月的服装。

“木谷夫人,”我心里想说,“五百圆钱即便是一点点地花,也只能维持大约半年的生活。为了夫人你今后的生活着想,木谷君的遗言也许是要教会你最佳的战术呢。身穿五百元夏季盛装的美女是不必为生计担忧的。”

但是,我并没有用这样的解释来玷污木谷的遗言。我只是说:“因为这是他的遗嘱嘛,实在没有办法呀。”

在买舞鞋时,琉璃子说:

“我从来不会跳什么舞,也从来没去看过别人家跳舞。”

然后就又抽泣起来。

“他,他简直是在对我进行侮辱。买这种东西,说明他对我一点儿也不信任。”

在买乳罩和化妆盒时,我说:

“他怎么会吩咐我来完成这项任务的呢?!”

“因为你是小说家呗。不把他那种遗言看成是神经错乱的胡话的,也只有小说家了。甚至还会在这种愚蠢的游戏中,感受到一种可悲的真实。”

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是把我当成夫人的老朋友才这样的呢。”

“唉,那倒也是。若不是老朋友,也不会求你这样陪着我干这些事情。”

都说了些什么呀!

在买绉妙单衣时,琉璃子说道:

“我头一次理解到木谷真实的爱了。他是在说,让我穿上这样的礼装去死吧。所以,他不挑选一件秋天的东西。不明白他的用心之深,我可真笨哪!他是知道了我会追他而去,因此就想让我穿上漂亮衣服去死。木谷……”

她又抽泣起来。

我惊呆了。

木谷可是曾反复地明确提到这是“生的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