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第2/8页)

“怎么这样?!那再让你见一面。”

“再见一面?朝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敬子努力搜索对那个小伙子的记忆。

“想和他结婚。”

“啊?你们定下来了?”

“对。所以才让你见面,了解他。”

敬子全身僵直发紧,朝子这样告诉自己已私订终身,使她无言以对。她觉得有点站不稳。

“我们想秋天就办。小山没钱,现在跟哥哥住在一起。结婚以后,就搬到外面租房子住。结婚仪式也从简,搞个茶话会什么的,让参加的人出会费。妈妈你要是打算为我准备嫁妆,最好把这钱给我算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哪有心情谈这种事?!敬子注视着朝子的脸,看着她那只有母亲才能觉察出来的似乎变薄的眉毛、静脉浮现的病态的皮肤、可怕的眼圈,不由得声音严厉起来:“朝子?!”

“干吗?!”朝子也从床上气势汹汹地盯着敬子。

母女之间亲切温暖的感情纽带不知不觉已经断裂了吗?

还没等敬子开口,朝子就抢先说道:“我不给你添麻烦。你说没钱,我一分钱也不要……”说完闭上眼睛,“只是想让你听听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愿望。”

敬子看着女儿骤然消瘦的眼圈,心头一阵颤痛,但接着听到朝子尖酸刻薄的话:“别净把钱花在无聊的地方。”

敬子今天晚上不想和她争论,正要往外走,朝子却把她叫住了。

“妈妈,告诉你,我有一个同学,他的母亲失踪了。那是战争空袭的时候,他的母亲在日本桥的白木屋旁边,轰炸的强风把她的眼珠刮掉了。我见过他的母亲,长得比你更漂亮。从此以后就找不到她的踪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家的爸爸说不定也是牛脾气发作离家出走的。”

敬子几乎颤抖着身子,轻轻关上身后的房门。

弓子穿着睡衣坐在走廊上眺望夜空。

白云在皎洁皓月下迅速流动,令人感觉季节的变迁。

“看上去就像月亮逃跑似的。”弓子一边说一边回头看敬子,“妈妈,姐姐是病了吗?”她站起来,要往朝子的房间走去。

“今晚就别去了,把门关上。”

弓子关上门后,钻进蚊帐。

“举行葬礼,要是爸爸还活着,一定会大吃一惊,赶紧回来的。”弓子说的与朝子截然相反。

“对,会回来的。”敬子回答后熄了灯。

“在这场战争中,不少以为死了、还为他举行过葬礼的人,后来都活着回来了,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继续回来吧。”

“弓子,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把法事推迟,也可以不做。”

“不用推迟。我觉得爸爸不在人世了,可是……”

这时,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走廊上传来清的脚步声,电灯又打开了,蚊帐里透明亮堂。弓子慌忙用薄麻被把脑袋盖住。

“一想起你今天说的话,我就睡不着。”清盘腿坐在蚊帐旁边,“给爸爸举行葬礼,是不是就确认了弓子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有我在,还有……”敬子想起弓子的母亲,但话没说出口。

“话虽是这么说,母女兄弟,乱哄哄的。人再齐全,但如果没有爱情,一个不爱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爱的人比孤儿更孤独。”清说。

弓子悄悄地把双脚缩上来,蜷曲着身子。

十二点半,朝子按时来到医院。她找昭男。

“你放心,一切都会很顺利。”昭男说,“你来看看我家里养的斗鱼孵出的鱼苗。今天早晨刚拿来的。”

朝子被带到医疗部,只见入口的台子上放着一个小鱼缸,五六条半厘米长的鱼苗游来游去。朝子似乎视而不见。

不过,她明白昭男尽量在给自己宽心。

朝子相信他会绝对保密。这可能不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同情,而是对母亲的安慰体贴,但那也没关系。可是看昨天晚上母亲那种眼神,说不定她已经有所察觉。要是母亲向他打听,他会替我隐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