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期小说(第9/12页)

“你知道很多外国词儿,还有很多种语言。”

“也不是太多,”约翰很坦率地说,“只有‘卡普特(Kaputt)’、‘阿迪尤斯(Adiós)’和‘斯寇尔’,以及法语课上学过的那些东西,并不怎么多。”

“那已经很‘巴库’[60]了。”休说,感觉自己相当机灵,对自己感到满意。

那些积蓄已久的紧张感突然爆发为身体的活力。休从廊柱下面找出篮球,然后就飞奔去了后院。他连着拍了好几下篮球,瞄准了篮筐——那是爸爸在他这次生日的时候放上去的。投篮投偏了之后,他把球传给了随他而来的约翰。户外运动是很好的事,大自然中的嬉戏使休感到轻松,他想出了一首诗的首句:“我的心就像篮球一样。”通常,当一首诗飘到他脑海中时,他都会趴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尝试着去捕捉韵律,他的舌头在嘴巴的一侧运动着。母亲从他身上跨过时,会称呼他雪莱·坡[61],有时她会将她的脚轻轻放在他的屁股上。母亲一直都很喜欢他写的诗。今天第二行来得很快,宛如魔法一般。他很大声地将它念出来给约翰听:“‘我的心就像篮球一样,欢欣鼓舞地滚落门廊。’你觉得这句作为一首诗的开头如何?”

“听起来多少有些疯狂,”约翰说完慌忙又纠正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听起来有点古怪,我是说古怪。”

休意识到约翰为什么会换词了,于是打球和写诗的兴致马上便从他的身上溜走了。他抓起球站在那儿,球揽在臂间。金灿灿的下午,门廊下的紫藤葡萄正在怒放着,那些紫藤仿佛是薰衣草色的瀑布,清爽的微风捎来带有阳光气息的花香。艳阳蓝天,晴朗无云。这是春天里首个暖洋洋的日子。

“我得走了。”约翰说。

“不要!”休的声音绝望得不顾一切,“你不想再吃一块派吗?我从未听说过哪个人只吃一块派的。”

他引着约翰进了屋子。“妈妈!”这次,他纯粹是出于习惯而喊了出来,因为他总是在进去的时候这样喊的。在离开阳光明媚的户外之后,他感觉寒冷。这不仅仅是因为天气,还因为他感到非常恐慌。

“我母亲曾在家里待过一个月,每天下午,当我放学回来时,她都在这儿。总是在这儿,总是。”

他们站在厨房里,看着那个柠檬派。对于休而言,那个切过的派看起来莫名其妙地有些古怪。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里,出奇的安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难道你不觉得这屋子似乎太安静了吗?”

“那是因为你没有电视机。我们每天七点准时打开电视,然后不管起居室里有没有人,它就从早到晚一直开着,直到我们上床睡觉。电视里有戏剧、小品,有搞笑节目,播个不停。”

“我们有一台收音机,当然,还有一台维克[62]。”

“但那跟一台好的电视机可没法比。当你有电视机时,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你母亲是否在屋子里。”

休没有回答,他们的脚步声在客厅里显得空空落落的。当他站在第一级台阶上,手扶着螺旋楼梯中间的柱子时,他觉得很难受。“你能不能到楼上来一分钟?一分钟就好——”

约翰突然急躁地大声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必须去卖掉那些票。对于像合唱俱乐部这样的事,你得有点公德心才行。”

“就一会儿——在楼上,我有些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约翰没有问那是什么东西,休几近绝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某个足以令约翰上楼去的东西的名字。他最终说道:“我正在组装一台高保真机器。你肯定知道很多关于电子产品的事情——我父亲也正在帮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