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第7/16页)

随后,他朝贝特曼转过身,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

“你怎么会来这儿?天呐,见到你太高兴了。快坐下,老伙计,别那么拘束,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我们没法在这儿说话。来我的旅店吧,你走得开吗?”

他有些担心地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当然走得开。我们塔希提这儿不那么讲求实效。”他朝对面柜台后站着的一个中国人喊道,“阿林,等老板来的时候告诉他,有个朋友刚从美国来这儿,我出去跟他喝酒了。”

“吼的(好的)。”中国人说,咧嘴一笑。

爱德华套上一件外衣,戴上帽子,陪着贝特曼走出商店。贝特曼试图摆出一副轻松谈笑的样子。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儿给油腻腻的黑家伙吆喝三尺半烂棉布。”他笑着说。

“布劳恩施密特把我解雇了,你知道,我认为干一干这个也还凑合。”

爱德华的坦率让贝特曼十分吃惊,不过他觉得继续追问下去不免轻率。

“我想你现在干的营生是不会发什么财的。”他的回答听上去干巴巴的。

“我想也是。但挣的钱还算能够维持生计,这我就很满足了。”

“两年前你可不会这样想。”

“人是越老越聪明。”爱德华反驳道,显得很快活。

贝特曼瞥了他一眼。爱德华身着破旧的白色细帆布衣裤,不怎么干净,戴着一顶当地人做的大草帽。他比以前更瘦了,皮肤让太阳晒得黝黑,而且无疑比原先更好看了。不过,外表上有某种东西让贝特曼感到不安。他走路时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奋自得,举止显得心不在焉,一身的快活劲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由,也让贝特曼无从责备,只是这让他感到困惑异常。

“真不明白有哪门子事情让他这么开心。”他对自己说道。

他们到了旅店,在露台上坐下。一个中国男孩给他们端来鸡尾酒。爱德华急于探听芝加哥的新闻,连珠炮似的向他的朋友提出一个个问题。他的兴致勃勃发自真心,这不难理解。但奇怪的是,他的兴趣在众多话题上似乎不分主次:打听贝特曼父亲的近况,其热切程度跟探问伊莎贝尔时全无区别。谈到她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尴尬,就好像那是他的妹妹,而不是未婚妻。不等贝特曼分析出爱德华一番述说的确切含义,便发现话题已经转到他自己的工作和他父亲新建的楼房上来了。他决意把话引回伊莎贝尔身上,正在等待机会,只见爱德华亲切地挥了挥手。一个男人沿着露台朝他们走了过来,但贝特曼背对着他,看不见这人是谁。

“来这儿坐吧。”爱德华快活地说。

新来者走到近前。他个子很高,身材瘦削,穿一条白色的细帆布裤子,一头漂亮的白色鬈发。他瘦长的脸上长着一只大鹰钩鼻子和一张漂亮、富有表情的嘴巴。

“这是我的老朋友贝特曼·亨特,我跟你提起过他。”爱德华说,嘴角展露出那一成不变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你,亨特先生。我以前认识你的父亲。”

陌生人伸出手来,亲热有力地握着年轻人的手。直到这时爱德华才提及对方的名字。

“阿诺德·杰克逊先生。”

贝特曼的脸刷地白了,觉得自己两手渐渐变凉。这就是那个伪造票据的人,那个罪犯,伊莎贝尔的舅舅。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竭力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阿诺德·杰克逊看着他,两眼频频闪动。

“我敢说你很熟悉我这名字。”

贝特曼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杰克逊和爱德华都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这就更让他难堪了。被迫跟岛上这么一个让他避之不及的人见面已经够倒霉的了,更糟的是又发觉自己让人愚弄了。不过,也许他的结论下得太早,因为这时杰克逊马上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