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的故事(第9/23页)

这个年青人马上表现出来对前途等等题目,不感兴趣。他说他崇尚现实,不想得那么遥远和浪漫,像他走路一样,走一步,是一步。只有幼儿园孩子,才想将来长大了要当海军,要当警察,那是可爱的童话。他认为:高田能做的事,我也能做,高田在日本的成功,我也能在中国获得。

“回报率要看你怎么个算法!”

他的话掷地有声,我本来应该给他鼓掌的,但一看小姐的面孔,便只有缄默了。她太了解丁丁,是个强按牛头不喝水的犟种,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丁丁,我支持你译这部垃圾的书,老爷子找不到出版社,我掏钱买书号给你出。小姐劝喻这个死丁:这十几年来,我是把这个世界不能说看透,至少我明白,如果需要做有价值的事,而且这样会使你活得更滋润的话,我也不反对。如果你去写书,当垃圾虫,为此付出的代价太高,而回报率极低的话,那就不值得了。这么办,当着老爷子,把话说死,玩一把,然后收心。

“至于那么严重么?”

“又来了,丁丁,你别太任性,别做大头梦啦!”杨菲尔玛警告他。

这个不管你怎么看,怎么说,也要戴毡帽的家伙,是听邪的主嘛?“那也让我先做做这梦看看--”

事情就从这儿起了变化,他把那个来旅游的高田有司扔给了杨菲尔玛,理由还挺充分,谁让你是搞这一行的大腕人物呢?然后一拍屁股消失了。过了若干时日以后,小姐忽然给我打电话,才知道徐总对我所说丁丁失踪的事情不假。这倒也不意外,他说了要去做他的梦,自然是必去的。但如果按杨菲尔玛说的,玩得差不多,应该收兵了呀!从杨菲尔玛嘴里听到,这小子一发而不可收拾,成天泡在垃圾山里,小蚂蚁走得可是太远了。

“老爷子,死丁跟你联络过吗?北京有许多垃圾山。”

真是滑稽,我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他的太太呀!怎么问起我来?”

我很佩服现代年青人的不在乎,“我什么时候是他的太太呀!只能算一半或四分之三的妻子。”

“不是前不久--”我记得他从我那儿一甩袖子,咚咚咚地走掉的呀!

“这一猛子扎下去,再没见他的影,反正,北京市最近没有发现过无名尸体,估计他活着是没问题的,但这个人在哪儿呢?我在找他!”

她一张嘴,什么死不死的,让人听了怪不舒服。我不想批评这位小姐,就说:“丁丁也太不像话,吭个声总是应该的嘛!”

“这就是他的风格啦!”

“什么事害得你必须找到丁丁?”

“我正在按我的计划目标前进,第一步,他得尽快到徐总那儿报到。”

“哪个徐总?”我以为她说的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就是你的老朋友嘛!”

我印象里,只是为了谋职,曾经带着丁丁去见过徐总,当时,她并没有陪同,因为她认为我是多此一举。既然丁丁不好辜负我的一番好意,她也就没有拨我的面子。她说按她的纲领,把丁丁安插到她要让他去的那个重要部门,是个早晚能成的事情,只要打通关节就行,按她的逻辑,这世界上没有用金钱买不来的一切。怎么她对徐总产生兴趣?这就透着蹊跷,一,彼此不认识,二,她瞧不上那样技术部门,不是决策中枢,我不禁发楞,摸不清她走的一步什么棋。杨菲尔玛是个人精,她看出我的诧异眼神,连忙解释:“前几天在一次飞往香港的飞机上碰见的,而且紧挨着座位--”

“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女人,好了得。尽管我是个瘪脚的作家,我也能想象在那个几千米的高空,这个不漂亮但有股磁场吸力的女人,怎样用她冁然一笑,把身边的在普林斯顿留过学的老总,弄得五迷三道。她如果想要把谁摆平的话,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应该承认,这个杨菲尔玛是女中之杰,杰就杰在她不是面孔或者身体,而是靠她的头脑和技巧,来赢得对方的绝对信任,若是她想让你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不致使你觉得她欠你什么,而是你很乐意地为她效劳,是一种朋友之间无须讨价还价的义务,这实在是了不起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