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9/51页)

校长把瞎张子鱼带到办公室,闭上门,校长问:“老实告诉我谁教你的?”张子鱼老老实实回答校长:“没人教。”“跟谁学的?”张子鱼老老实实地讲了一遍堂兄跟村干部的故事。校长捂住嘴巴咳嗽一阵,不能当着学生面笑,那等于默认学生的错误,可这个学生用漫画教训了校长三番五次在教职工会议上不点名批评过的某些教师,校长咳嗽完毕,喝两口茶水,摸了摸张子鱼的脑袋:“圆头实脑聪明得很么,可再不敢乱画乱写了。”张子鱼老老实实回答:“再不敢了。”“不敢了就是乖娃娃,”校长说,“去跟你班主任认个错。”校长就这么把瞎张子鱼放了,张子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校长挥挥手:“去跟你班主任认个错。”张子鱼才大大方方离开校长办公室。

张子鱼走到班主任跟前时,班主任已经冷静下来了。课间休息时间,一群老师围在花坛前聊天,大家都知道张子鱼同学那幅有名的漫画,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瞅着校长办公室,张子鱼进去的时候是大瞎,出来得这么快这么轻松,就不是瞎了。班主任老师心情沉重起来,班主任是个精明人,精明人知道下一步该咋办。农村娃张子鱼就过来了,当着众老师的面照原样把校长的话重复一遍,小学生张子鱼绝对不是故意,十二三岁个农村娃么,老老实实地告诉班主任:“校长说让我给你认个错我就给你认个错,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众老师忍住不敢笑,稍微笑一下就把张子鱼同学害了,多少年后张子鱼想起这一幕都心惊肉跳,众老师都忍着没笑,班主任多聪明,这个时候应该自己笑,班主任就哈哈大笑:“你画得好么,想画就画。”张子鱼同学就老老实实回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班主任真正进入老师角色:“不要在黑板上乱画,要画就好好画。在纸上画,说不定你以后能当个画家。”就这么掩饰过去了。

上初中张子鱼依然故我,三天两头写检查,老师家访,农民父亲收拾这个半大小子已经有些吃力,就让老大老二教训这个惹是生非的老三,两个哥哥不怎么听父亲的瞎指挥,弟弟的同学给哥哥们说的,是别人先动手。两个哥哥一个是泥瓦匠一个是木匠,是有手艺的庄稼人,见过世面,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从小也品尝过农民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毒打自己孩子的滋味。付医疗费就付医疗费。改革开放了,城郊有手艺的农民挣钱机会也多了。初中生张子鱼有大哥二哥撑腰,面对城里娃的挑衅就毫不手软。

这个时候学校出现另一个厉害角色,偏远农村的一个农村娃。初中招生范围大了嘛,离城几十里地的偏远农村学生进入县城上学。这个农村娃跟张子鱼一样喜欢打抱不平,但下手不狠,不是不想狠,是他的力气太大了,从小在父亲的铁匠铺里抡铁锤,十二三岁就壮得像个大小伙子,对付二十出头的成人都轻轻松松,身边这些小毛孩,他只伸出手使劲一捏对手就软了,连哭声都没有,面孔严重扭曲,身体都扭曲了嘛,严重地不对称。城里娃叫来高中班甚至社会上的混混都不行,一个回合就解决战斗,根本伤不了对方。张子鱼可真开眼了。这个农村娃入学不久就耳闻张子鱼常常为农村娃出气,两个自认为英雄好汉的农村娃彻夜长谈,这个偏远农村娃告诉城郊农村娃:“你这么弄不是个办法,狗子上的屎还得你大哥你二哥去擦,一次几十块,远乡的农民一年都挣不下几十块,那都是你大哥你二哥的血汗钱,咱农村娃真正想赢城里娃凭打捶肯定不行,咱得凭学习,考上大学,堂堂正正吃公家饭,堂堂正正跟城里娃坐一个板凳上。咱要让知识武装咱,知识就是力量嘛,这是英国人培根说的。”张子鱼就发现这个农村娃知识面很广,本子上抄许多名人名言,都是逛新华书店时从书店的书上看下来,凭记忆记下,再录到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