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三十七章 论父子相像(第10/13页)

继这桩败坏风俗的事之后,据他们说又有一桩事后果更为严重。有一名医生有意跟村上一名少女结婚,还在当地落户。他开始教他们发热、感冒、脓肿等病名,心、肝和肠的位置,这些都是离他们的认识很远的学问。他们从前只知道用大蒜,不管如何难闻难

咽,可以驱除百病,现在医生要他们用奇怪的复合药剂治疗咳嗽伤风,不但利用他们的健康,还利用他们的生死来大搞交易。

他们发誓说,只是从他来了以后,他们才觉得黄昏的湿气会使他们头重脚轻,喝酒过分会有害处,秋天的风比春天的风可怕;自从用上了药以后,他们觉得自己浑身生了奇奇怪怪的病,感到精力大不如从前,生命也缩短了一半。这是我的第一则故事。

另一则故事是在我患结石症以前,听说很多人非常重视山羊的血,把它看作是近几个世纪以来天赐的吗哪,保全了人类的生命;许多有识之士,谈起它仿佛是一种灵丹妙药,一种万无一失的手术;而我也想到自己免不了会遭到常人遭到的种种不测,在身强力壮的年代很乐意也有一张护身灵符,我下令在家里根据书上的方法养了一头羊。在盛夏季节把它隔离,只喂它增进食欲的青草和白葡萄酒。我恰在杀羊的那天回了家,有人来告诉我厨子发觉羊胃内有两三只大球,紧紧裹在食物内。我很诧异,叫人把羊的内脏带到我面前,当面剖开给我看。他取出三块大结石,轻若海绵,仿佛是空心的,表面又硬又粗,有好几种发暗的色彩;一块结石圆得像只滚球,还有两块不圆,好像还在长。我问那些经常给动物剖腹的人,知道这种事不常见。这些结石跟我们的结石很近似;若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期望一个患结石症的人,喝了一头要死于结石症的动物的血会霍然而愈。要说到血不会受感染,不会影响原有的疗效,那还不如相信身体内各个器官的相互作用,总会生成一种新物质;人的身子是一个整体,虽然根据错综复杂的作用,某一个器官会比另一个器官功能更大。从中看来,很可能在这头羊的身上也有某种形成结石的因素。

我对这种实验感到兴趣,不是害怕未来,也不是为了自己。这是因为在我家以及许多家庭,女主人都储存了许多这一类的小药品济世救人,用同一张药方治疗五十来种病,她们自己从来不服,一旦有效就洋洋得意。

然而,我很尊敬医生,并不是像一句箴言[11]说的是有求于他(在这位哲人同一部书内还可读到一个相反的例子,责怪阿萨国王[12]死前不求助于神,而求助于医生),我是爱医生的为人,我见到许多正人君子令人尊敬。我不满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工作;我并不指责他们利用我们的愚蠢而图利,因为大部分人无不如此。尚有许多职业比他们的职业更好或更差的,只是靠了群众的迷信才得以存在。我生了病,恰逢他们近在身边,我就叫他们过来陪伴我,我要求他们侍候我,然后,照付报酬。我要求他们把我全身包住发热。他们可以选择韭葱或莴苣煮成汤给我服,也可命令我喝白的或淡红的葡萄酒,或者其他所有不影响我的胃和习惯的东西。

我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药物的固有特性还包含味道辛辣和怪异。斯巴达人生病,利库尔戈斯就要他们喝酒。这是为什么?因为斯巴达人保持身心健康,滴酒不沾,就像我的一位邻居贵族,他生来嫌恶酒味,若把酒作为药,治疗他的寒热发烧则非常有效。

我们看到他们中间多少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他们自己不愿意用药物治疗病,过着一种自由自在,完全跟他们的劝告背道而驰的生活?这还不是说明他们完全公开地利用我们的单纯吗?因为他们的生命和健康并不比我们贱,如果他们不知道药物的疗效是假的,他们必然按照药理来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