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挽回的失去(第6/10页)

我们就这样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向查理的工作间奔去,带着一丝愧疚,把善良的农夫和两个俄罗斯人抛在了身后。

进入市区后,阿隆索的自行车陷进了一个小坑里,车里的一袋子弹被抖到地上。路人们都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撒了一地的子弹。两名工人走到阿隆索身边,弯下身帮他捡起子弹,放回小拖车里,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查理接过我们的东西,把它们一一放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一起围坐在饭厅里,查理向我们露出了最灿烂的微笑,用他那独一无二的口音说道:“干得漂亮!有了这些武器,我们至少可以展开一百次行动!”

在我们一次接一次的行动中,6月悄悄地接近了尾声。一辆辆起重机被我们的炸药炸得面目全非,一列列火车在被我们改了道的铁路上脱轨,德国鬼子经过的马路上被我们横上了一根根高压电线杆。月中的时候,雅克和罗伯特还成功地在德军的战地宪兵营内安放了三颗炸弹,炸得他们鸡飞狗跳。这下地区警察局也跟着着急了,他们向民众发出了一张恶心的告示,让每个人都来揭发可疑的恐怖分子。在图卢兹地区,法国警察局局长颁布的这份告示里赫然写道:那些自诩为“抵抗分子”的人,都是破坏法国公共秩序及法国人民幸福生活的不安定因素。是的,我们就是不安定因素,才不管警察局的人怎么想呢。

今天我和埃米尔在查理那里领到了一些手榴弹。这次给我们的任务是去炸毁德国国防军的一处电话交换站。

到达目的地后,埃米尔指了指要瞄准的窗户,在他的一声令下,我们一起把手榴弹扔了出去。我看着它们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紧接着,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我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手榴弹在地板上滚动声,还有德国人四下逃窜的脚步声。这样的行动至少得有两个人一起完成,一个人成功的概率太渺茫了。

德国人的电话交换站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再建起来了,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克劳德必须搬出去一个人住了。

克劳德现在已经被兵团接纳了,詹认为我们俩住在一起太危险,也不符合组织的安全规定。每个兵团成员都必须单独居住,要是同住的话,万一其中一个被捕了,很有可能将室友也供出来。就这样,弟弟走了,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因为思念他而难以入睡。他是否被派去参加破坏行动,我也无从知晓。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努力想睡着,却总也不能如愿。陪伴在我左右的只有孤独和饥饿。肚子的叫声有时甚至大到足以打破周遭的寂静。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目光集中在天花板下面吊着的灯泡上。过了一会儿,灯光在我英式战斗机的玻璃上渐渐散开。我驾驶的是皇家空军的“喷火”战斗机。我正在英吉利海峡上空飞行,稍微倾斜一点,便能看到机翼边那一朵朵飘往英国方向的白云。弟弟的飞机在离我几米处的地方轰鸣,我看了一眼他的引擎,还好没有冒烟。海岸线上陡峭的山崖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感到风涌入了驾驶舱,直往裤腿里钻。飞机一停稳,我们便冲向了坐满军官的军用食堂……德国人的卡车从窗前开过,轰隆隆的噪声将我拉回了冷清的房间。

最后,我终于克服了饥饿感,也不再理会德国卡车的声音,起身关掉灯。黑暗中我对自己说,绝对不能放弃,就算死亡就在眼前,也不能放弃。很早以前我就以为自己会死,但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也许最后证明雅克是对的,春天总有一天会到来。

鲍里斯一大清早就来找我,我们要一起去完成一项新任务。就在我们前往鲁贝尔取武器的时候,阿纳尔律师抵达了维希,准备为马塞尔上诉。犯罪与特赦部的部长接见了他。部长的权力非同一般,他自己也很会利用。他听着阿纳尔律师的陈述,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码事:周末就快到了,到底要怎么过呢,情人会不会在特地帮她预订的餐厅里吃完晚餐后给他一个热情的拥吻呢?我们的部长大人飞快地浏览了阿纳尔递上来的文件:事实已经白纸黑字地写出来了,就是这么严重,判决是正确的,并没有过于严苛;法官们没有错,他们都是依法办事的,没有什么好批评的。虽然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但阿纳尔坚决要求上诉,于是他只好同意将问题放到特赦委员会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