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艾梅克勒方街鬼魂的诅咒(第6/8页)

最后,我还是试图认真地向她声明:“那天晚上我先生跟我之间发生的一切并非家暴事件,我们没打算分道扬镳,至少目前不会。”我不想责怪欧莉,因为当她说要请她的律师朋友打电话给我时,我表现得不置可否。我当时没想太多,因为我认为她会忘了这回事。我知道这个借口听来毫无说服力,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我得承认,我当下的内心有一部分充满恨意,想让一切顺势发展。然而律师接下来说的话令我措手不及,她说:“我下周会再打电话跟你确认情况。”

“谢谢,但我应该没事了。”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事情往往都在转瞬间发生,接着以常人预料之外的速度急转直下。如果发生任何暴力行为,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我的手机号码。”

我坐在原地,感觉自己被玷污了。根本没有什么暴力事件,不是吗?这场争执是我起的头,是我先出手推他的。欧莉的声音不停在我耳边响起:“是没错,但是他比你壮,男人不能推一个只有自己体重一半多一点点的女人。”我双手捂住耳朵,我不想听见“暴力”这个词。没有什么暴力。里欧与我不过就像两个幼稚的青少年,我们从未真正长大,我们像孩子般不知羞耻地争吵,毫无节制,没有任何暴力。我没准备好接受一位女权主义律师大肆评论我的生活,评论我与里欧之间的关系。欧莉对里欧有意见是一回事,但以我的生活现状而言,找律师涉入此事只会令我神经更加紧绷。想到我的孩子们,我真的很害怕下周又接到她的电话。她很有可能真的会打来,因为光凭我优柔寡断的拒绝,恐怕不足以劝退一位律师。

她下周电话打来时,我并非毫无心理准备,那柔软的声线再度以低沉单调的语气说我得了解自己的权利。我很意外自己竟仍无法明确表示要她别再打来,并且对她说我不需要了解什么权利,就算离婚,我们也不会有任何财务问题。这些话我一个字都没说。我只是默默地听着,仿佛自己是个脆弱的小女人。当她要我顺路去她同样位于艾梅克勒方街的办公室看看,非正式碰个面时,我甚至也没有婉拒。

然而出乎我预料的是,数周后一封来自律师事务所的信函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我用颤抖的手指打开它,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是一张索价一千美元的电话咨询账单。

我不敢相信我跟欧莉的友谊竟会走到我想躲开她的阶段,我不想接受她的追问,也无意去质问她什么。而以下发展恐怕也不是巧合:我把律师事务所的账单随手放在电话桌上,当里欧安装新传真机时便拾起了这封信。

“这就是你跟你最好的朋友策划的阴谋!”

“不要对我发飙,我也没预料到。”

“你总是喜欢对你所谓的好朋友成天嚷嚷你有多苦,讲得我好像是个打老婆的家伙一样。”

他怒气冲冲地上楼,把律师信留在边桌上。盛怒之下他忘了接上传真机线路。我并无罪恶感,毕竟我无须对律师账单负责,但我觉得我们的私人战争越界了,从卧室转入了公共空间。如今这场战事被记录在律师的电话记录里,在这个云端储存空间动辄上兆位的计算机时代,这份记录会永存直至网络崩溃为止。一想到这儿,我就很不安。

“我们得搬离这栋房子。”一周过后里欧这么说道。

“很好,我们确实不该继续住在一条到处说英语的街道上,还住在一栋被历史幽灵缠绕的房子里。”

“不只如此。我不希望我们继续住在欧莉附近,这个女人处心积虑地想往我们的婚姻和家庭捅上一刀。”

“说得好像这段婚姻在她出现前没有任何问题一样!”我说。

“至少没像现在这么糟。过去你从未觉得有必要听从朋友的意见找律师咨询,想结束这段婚姻。如果我们真要结束,不需要找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