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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年轻人把身上的所有钱凑起来也只有几块钱。不过他们倒很乐观,在新港讯一家当铺里他们购买了一套木匠使用的基本工具——钉锤、锯子、丁字直尺等。他们离开海边,向内地走了15—20英里的路,来到弗吉尼亚松林中一个政府开办的工地,他们想在这里找一份活干,这里的工地炎热难当。但是这里却没有人愿意给他们活干。两个人觉得非常沮丧,下午又重新返回早晨曾经满怀希望离开的小城。在傍晚之前,他们终于在当地的船坞找了一份活儿,但报到后不到五分钟就被开除了。在一个木屑满地、摆满板条的房子里,他们站在一位面带微笑的工头面前,坦言他们对造船所需的专门木工技术一窍不通。(其实他们本可以补充说明对任何木工技术都一窍不通。)

现在,他们俩几乎身无分文了。于是再次走上大街,辛克尔·乔丹把那些不走运的木匠工具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破口大骂自己太愚蠢,搞得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尤金拾起工具,拿到那位处事沉着冷静的“大叔”跟前,把所有的东西又折了价回卖给他,同早晨的买价相比只差了几块钱。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在一个又黑又脏的房子里租了一间屋子,辛克尔·乔丹把手头所有的钞票全部交到了房东太太的手中——不错,这位房东坦言她是上等人家的太太。由于他们事先已经填饱了肚子,满足了口腹之欲——现在倒也泰然无事,于是倒头便睡——辛克尔·乔丹更是无忧无虑,满怀信心,睡得香甜。

第二天早晨,尤金很早就起了床,费了不少工夫也没有把酣睡中的辛克尔唤醒,于是只好一个人沿着滨海地区行走,最后来到肮脏、发黄的码头,那里贮藏了不少战备军火。他在门卫森严的围栏外面来回走了一个上午,终于见到了总监工,为自己和辛克尔都找了一份差事。总监工是一位相貌丑陋、神情紧张的人,他鼓着腮帮子,样子有些霸道。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躲在眼镜片后面不停地闪烁着,结实多肉的下巴不停地扭动着。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尤金便去打工了——而辛克尔又等了一两天,直到口袋里最后一分钱花尽时,他才正式上工。尤金硬着头皮向另一位监工借了几块钱,靠这几块钱,他和辛克尔省吃俭用,一直挨到了发薪的那一天——钱一拿到手后,两个人却不知道勤俭节约,很快就所剩无几了,口袋里只剩下几枚硬币。离下次发薪还要两个星期。于是,辛克尔就跟别的监工赌起钱来,开始躲在码头上堆积如山的一袋袋燕麦背后投掷骰子——他先输后赢,后来又输了,最后直输得一分钱都没有了,只有诅咒上帝的份了。尤金也和别的监工们一起蹲在那里观看,他的手里紧握着最后的五毛钱,对辛克尔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他以前从来没有玩过这种赌博游戏,所以自然就旗开得胜,赢了八块五。在众人惊奇的目光里,他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拉起辛克尔来到城里最好的饭店美餐了一顿。

过了一两天,他又到燕麦堆背后去赌钱,用他仅有的一块钱下赌注——结果又输了。

现在,他开始挨饿了,一天比一天疲惫。7月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在码头上,烤得人眼都难以睁开。舰船和火车进进出出,上面满载着前线急需的军火和军粮。码头上的空气又热又浊,尘埃在空中乱飞乱舞,他感到精疲力竭。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纸,并在上面做着记号,一边看着黑人搬运工们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不停地搬运箱子。辛克尔·乔丹向别的监工东讨西借,弄了一点钱,然后在码头对面的一家小杂货店里靠瓶装汽水和干乳酪聊以度日。尤金从不愿意向别人乞讨,也不愿向别人借钱。部分出于自尊,多半因为他生性忧郁、善于沉思,一天比一天懒得动弹,所以觉得很难和别人沟通。每天他都在想:“今天我一定要向别人借钱。我要告诉他我需要吃饭,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但每次都欲言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