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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了解她为什么想卖掉旧房子,他马上就同意按她的愿望去办,甚至没有去费心思让她知道,她想走的理由——是因为梅丽还在那里,在每个房间,梅丽一岁时、五岁时、十岁时的情景——和他想留下的理由是一回事,这种理由和她的相比同样重要。但是若留下来,她可能熬不过去——而他似乎还能忍受任何东西,不管它是多么残忍地从他眼前飞走,虽然自己很喜欢——他同意放弃如此珍爱的房子,一点也没顾及自己对逃亡在外的孩子的那份思念。他同意搬进一座崭新的房子,四处都能见到阳光,非常明亮,大小刚够他们两人居住,只是车库上面有一间多余的小房间留给客人。一座现代之梦的房屋——“既豪华又简朴”,这是沃库特对多恩所描述的,他说出了她的心声。房间取暖是用电板加热(替代引起她的鼻窦炎的难以忍受的暖气设备),有固定的夏克尔风格(其特征为简洁、实用并做工精良)的家具(换掉那些暮气沉沉的家具)和吸顶灯(再不用阴郁的橡木房梁下那无数盏灯),还有宽敞干净的门式窗户(而不是那些总是黏糊糊的竖框百叶窗),所带的车库在技术上和核潜艇一样先进(不是原来那个阴湿寒冷的洞穴的地窖,她丈夫常带领客人参观他“储藏”起来供老年时享用的酒,在他们慢慢穿过发霉的石墙巷道时还需不断提醒大家注意防止铸铁下水管碰到头部:“头顶,注意,小心那边……”)。他什么都明白,这一切,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糟,所以他除了同意还能怎样?“财产是一种责任。”她说道。“没有机器和牛群,草会大量生长,你每年不得不割两三次来控制它。你还得修剪灌木丛——不能让它们随意疯长变成丛林。你必须修剪,可笑的是费用太高,但还得一年又一年地发疯似的支付。为了避免仓库倒塌也得进行维修——与土地打交道,你有一种责任,不能放任自流。最好的办法,唯一的办法,”她对他说,“是搬家。”

好吧。他们搬走。但是她为什么要对沃库特讲她“从发现它的那天起”就恨这房子?她待在这里是因为她丈夫把她“拖”到这里,当时她太年轻,毫不了解照看古旧的黑仓库似的大地方将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总有东西在泄漏或腐烂或需要修理,她为什么要这么讲?她告诉他,最初去照料牛群的原因就是要摆脱那幢可怕的房子。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惜现在发现这一点太晚!这如同发现了她的不忠——这么多年她一直对这房子不忠。当没有什么可说明他的感受是真实的,当他们显得如此荒谬,当她年复一年地对他们的房子怀着强烈的仇恨的时候,他怎么能四处荡游,居然愚蠢无知地认为是在使她幸福?他多么地喜欢做个供给者啊。要是他有机会不只是为他们三人,而是为更多的人提供什么的话,那该多好。若是这大房子里有更多的孩子,若是梅丽在她所爱和被其所爱的弟兄姊妹中长大,那件事情也许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但是多恩从生活中索取的是其他东西,不想做五六个孩子的奴隶似的母亲和照料一幢有两百年历史的老房子的女佣——她想去养菜牛。因为不管他们到哪里她都被介绍为“前新泽西小姐”,她认为即使她有个学士学位人们还是只当她是个泳装美女,一个头脑简单的瓷器娃娃,对社会没有太大的用处,除了站在那里好看而已。当人们提起她的桂冠时,她总是耐心地对他们解释多少遍,说她参加联合县选美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得了心脏病很缺钱,她的兄弟丹尼又将从圣玛利学院毕业,她认为如果能赢的话——她相信自己有机会,不是因为她是乌普萨拉春之女王,而是因为她是音乐教育专业的学生,会弹奏古典钢琴曲——她可以用选美赢得的奖学金这笔钱作为丹尼的大学学费,以此来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