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11/24页)

有几个周日我很沮丧,想要远离农场,做一些轻松熟悉的事情。我以前的娱乐活动所剩无几。镇上没有咖啡馆,没有书店,没有有意思的小酒吧。在城市里,我平均每周看两场电影。在这里,最近的电影院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在商场的边缘,挨着一条油乎乎的小吃街。上映的剧目十分单调,烂烂的恐怖片、烂烂的高中喜剧,还有儿童电影,你方唱罢我登场,就这样循环下去。每隔几个星期,我仍然会渴望娱乐活动,我会把粪便从靴子上刮下去,强迫马克上车,向北开去。马克原则上不喜欢开车,装出一副宽容的表情,但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简短的一两个字,来强调他为我做出的牺牲。但是我们一旦坐在电影院里,从播放预告片开始,他的下巴几乎就要掉下来,完全沉醉其中,无论电影有多么难看,他都是如此。我意识到,他跟我们不一样,对活动影像完全没有免疫力。他的父母没有电视,而他在看过《E.T.》之后,就没怎么看过电影了。你就是把他放在爆米花广告前,循环播放,他也能目不转睛。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最终是我厌倦了看电影,开车回家的漫漫长路上,我觉得非常空虚。

最终消失的旧习惯就是购物了。我在一个星期里会感觉到购物的需求逐渐积累,心里痒痒的。我指的不是购买衣服或鞋子,或者人们经常从事的任何消遣性质的购物。我指的是路过闪亮的新商品时,那种莫名的满足感和舒适体验,那种以钱易物的日常活动。在城市里,大多数地方都有东西出售,离开公寓之后几乎不可能不买点什么——一张报纸、一杯咖啡、韩国市场上的一束鲜花。如果我几天没有买任何东西,眼睛没有看到任何商品,甚至车没有消耗汽油,我就会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疼痛感。而在农场上,十英里以内唯一可以购物的地方就是一个杂货店和一家五金店。周日我会去杂货店逛逛,沐浴在灯光和背景音乐中,我推着手推车在过道中流连,但越来越频繁地发现,我想不出任何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没有一件东西是我真正想要的,购物车依然空无一物,直到走到收银台前,我才会买一本《人物周刊》(People),还有熟悉的枕头一般厚的周日《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我越来越喜欢周日待在农场里,跟马克在牧场上散步,回去与我们信任的三个老朋友待在一起——床、火炉和桌子。

我们试图搞定这个庞大艰难的计划,将其从理论付诸实践。我们坚持着一个信念,要创造一个为还没影儿的年度订购者提供种类全面的食物的农场,同时唤醒这片古老土地的灵魂。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大胆的,也可以说是愚蠢的,取决于你喜不喜欢冒险。这就要求马上建立一个错综复杂的农场,投入各种各样的基础设施。马克的种植经验非常丰富,但我们的家畜饲养技术几乎为零,在役马方面是新手,对于马拉机器一无所知,而且不得不依靠役马,没有退路。据我们所知,世界上还没有这种提供全套饮食的先例。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定价,或者是否能够卖掉。我们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存款余额少到能记在脑子里。土地开始回暖的时候,余额基本上是两位数。我们为之奋斗的农场只是一个虚构的未来,希望渺茫,但是我们都爱上了它,就像一对父母爱着尚未出世的宝宝一样。我是一个新手,一无所知,但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一件事如此上心过。

我也爱上了农场的工作,尽管这让我过度忙碌。世界对于我来说从来不曾如此混乱、如此困扰,面临的选择如此令人迷惑。我发现,如果把重心放在土地上,我会更快乐一些。我第一次能够清楚地看见我的行动及其结果之间的联系。我知道为什么我要做现在在做的事情,而且我坚信不疑。我感觉到我以为的自己和行动中表现出来的自己之间的鸿沟,我与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近。我感觉我的身体正在改变,以适应我的需求。我可以举起挽具放在山姆的背上而不会让自己窒息。我可以提着满满两只五加仑的桶,像一个中国农民那样摇摇晃晃地在过道上前行。我以前总是被光鲜但空虚的瞬间满足感所吸引,而现在逐渐学会在无限的挑战中找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