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10/24页)

所以,我们蹑手蹑脚地接近他们,试图遮挡农舍另一侧的逃跑路线,让领头的牛看到牧场的美味青草。他们哞哞叫着,原地转圈,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我们友好的老朋友鲁伯特跨过了栅门,芭可、几头母牛和她们的小牛也跟随着进去了,之后其余的牛也都向着栅门走去。马克和我在他们身后相视而笑。牛群在牧场上悠闲地踱步,我们几乎成功了,但是芭可再次点燃了混乱的导火索。她沿着护栏又跳又踢,煽动着其他的牛。之后一群牛都开始随着她奔跑,如果局势没有这么严重,场面还是很滑稽的。他们看起来就像提华纳(墨西哥西北部城市)酒会上喝醉了的一群胖胖的中年主妇。还有五头牛挤在栅门这边,我们所在的一侧,前面被堵住,挤不进去,直到群居的本能征服了他们,他们才跟随着母牛奔跑起来——当然是在护栏之外,他们向道路跑去。

马克和我呼吸急促,协商之后决定由他跟着牛群到牧场去。他把牛群移动到新牧场的时候,他们习惯于追随他的声音。所以,这一次他也许能把这群散乱的牛赶回谷仓。我负责后备计划,从侧翼包抄牛群,截在他们和道路中间,让他们转身,驱赶他们沿着护栏后退,穿过栅栏回去。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了,我拿起一根大棍子就跑起来。阉牛一时间在溪流和树林之间迷失了方向,看不见母牛了,让我有时间绕过他们,在离护栏几码远的地方站定。然后他们又看到了母牛,绕过牧场的转角,向我冲过来。

我那时候已经学到了一些怎么和牛打交道的知识,牛群会如何行动,为什么会这样行动。我在书中读到,要想让他们对你产生畏惧,必须看起来越庞大越好,而且必须直视他们,盯着他们的双眼,就像掠食者那样。你必须完全相信他们会服从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显露出疑虑或是恐惧。你可以大声冲他们低沉吆喝,但是尖叫就不好了。阉牛向我冲过来时,我想的就是这些。个头最大的阉牛在最前面,其余的在两侧,形成紧密的箭头阵形。所以我坚定地站着,自信满满,两脚张开站立,胳膊和木棍伸展开来,用低沉的嗓音大声吆喝着,然后领头的阉牛低下头向我撞过来。

我在高中时做啦啦队队长的经验帮了大忙,这在我的农场生活中是第一次。那头阉牛撞到了我的胯下,抬起头来将我抛向空中。我收紧下巴,开始向后翻。我觉得我一定是翻了一半,因为我是屁股着地的。我受到了些惊吓,但是并没有受伤。其他阉牛停下来,盯着我看。周围忽然陷入沉寂,我坐在地上,听到马克在向牛群呼喊:“来啊,来啊,牛儿,来啊!”阉牛也听见了,在护栏之内的牛群也听到了。他们奇迹般地顺从了马克。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他们穿过沟渠回到了栅门那里,阉牛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牛群之中。

我们花了几个小时重新修建围场,将新的角柱砸进湿润的土地,在电护栏外面修建了一条巷道,让牛群通过这里来回移动。我们挤完奶,喂完马,跌跌撞撞地回到床上。我们要宰杀的阉牛又能多活一个星期了,而我们的餐厅午饭也成了泡影,就像那一天一样,一去不复返。

农场上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我们的小火鸡到了,而一只凶狠的浣熊学会撬开房门,闯进育鸡室。之后一头猪不进食,倒在猪舍里,身上满是菱形的疹子。这是丹毒,本不应该在我们这个区域出现,携带者是从中西部运送过来的小火鸡。跟这些紧急事件相比,我们人类微不足道的需求,比如洗衣服,比如给家具掸灰,比如计划即将到来的婚礼,简直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如果你有一点不小心,农场可以迫使你去相信,你根本没有时间用你种植出来的食材做饭。那个春天有好几个星期,我和马克干活儿干到很晚,而且筋疲力尽,我们会开车到镇上买一包薯条和一张比萨,外皮软塌塌的,味道也很没意思。我可以忍受脏衣服,可以不筹划婚礼(我本来也正在逃避这件事),可以不给家具掸灰(说实话我也从来不喜欢干这个)。但是,如果我吃不上我们自己种植的食物,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我们进行了一次摊牌的谈话,对这一点达成一致,从那以后,我们每天要给自己至少好好做一顿饭,通常都是在中午,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来看。我们也制定并执行了周日不务农的规定。早晨和晚上仍然有杂务和挤奶的工作,但是其余的时间我们要留给人类,留给一对小夫妻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