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春天(第8/24页)

我开始全心投入有规律的工作,烧火,撇去锅盆上方的浮沫。浮沫太多时,就像一锅燕麦煮沸溢出时那样,加上一块猪油,浮沫就消失了。检查锅盆里树液的剩余量,检查收尾盆中的温度计,烧火,撇沫。一旦火烧起来,你就不能离开蒸发器,一小会儿也不行。如果锅盆里没有了树液,或者阀门卡住了,锅盆烧干了,火焰就会吞噬薄薄一层的锅底,烧毁你昂贵的装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发生,但有人曾经这样告诫过我。还没到中午,贮藏箱里的树液就变得很少了。我不再往里添木柴,让火慢慢熄灭。四加仑的新鲜糖浆就储存在夸脱罐中,这一上午干得还不错。

四月上旬,糖枫树开花,糖枫树林笼罩着一片朦胧的红色。开花以后,树液变得很苦,这就意味着制糖季节的结束。我们总共制出了五十加仑的糖浆提供给会员,足够我们所有人享受来自当地的甜蜜。我们不再迎来寒冷的夜晚,而是渴盼温暖与绿意。农舍的地下室里,鲍勃在初冬时节给我们带来的块根蔬菜已经所剩无几,只余下少量橡胶一般的胡萝卜、马铃薯和洋葱,而要再过几个星期,土地才能变暖,我们的第一批新鲜绿色蔬菜才能生长出来。我在厨房里寻找食材来做晚餐,但是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只有我们上次杀猪时熏的一片培根。家里也没有面包了,只有半袋从商店里买的大米。“没什么可做的,”我告诉马克,“就这点东西,即使是你也没法做出一顿体面的晚餐。”他带着枪走到外面,我听到几声枪响,然后他从车道上回来,拿着四只奄奄一息的鸽子。

我手里捧着一只鸽子,仍然温暖柔软。我觉得城市里的鸽子无处不在,但是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它们的美。我意识到,如果它们非常稀有,我们会给它们画像,赞美它们的颜色:暗蓝灰色的羽毛带有一丝薰衣草色,颈部是彩虹的颜色。我在城市生活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去碰鸽子,就算付给我钱我都不干,更不用说吃鸽子了。但我对饲养肉用家畜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有了新的了解,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非常感激大自然帮我们饲养了这些鸽子。另外,我知道这些鸽子吃的是什么,并不是垃圾或者从某个怪老太袋子里掉出的面包碎屑。我曾经目睹它们整个冬天吃的都是我们喂养猪和鸡的昂贵有机谷物。它们吃得太胖,几乎飞不起来,而且数目变得十分庞大,落在谷仓上的时候能够遮蔽整个屋顶。它们在东边谷仓的圆屋顶上筑巢,猫可望而不可即,只能焦急地卷着尾巴在下面虎视眈眈。

在房间里,我们将鸽胸去骨并清洗干净。总共有八片肉,每一片都如核桃般大小,呈暗红色。我煮上一锅大米,从鸽腿上拔掉零散的羽毛,把爪子砍掉。我把鸽腿、小小的鸽心、鸽背、鸽肝、切片洋葱、半个胡萝卜和一枝干燥的百里香加上水,放在炉子上小火慢炖,做成高汤。我再给一大锅切片洋葱炒上一层焦糖,而马克正在将每片鸽胸外面裹上一片薄得像纸的培根。鸽胸放在烤箱里,加热的时候培根的味道也慢慢渗入。我做了深色调味酱,用鸽子汤稀释,加上切碎的内脏、盐、胡椒和一些干鼠尾草,还有从谷仓后面的树上拾取的碾碎的杜松子,再加上少量波本威士忌和枫糖浆。这顿东拼西凑的晚餐,就好像在旧货店淘来的衣服一样,既优雅又夸张。马克往我们的盘子里放上米饭,然后放一层焦糖洋葱,接下来是每人四片鸽胸肉,再加上一大勺深棕色富有光泽的调味酱。鸽胸肉跟鸡肉的味道相去甚远,但仍然属于禽肉之列:肉质密实,颜色与牛肉一样,野味十足。整体来说,这顿晚餐是为了庆祝枫糖收获,与季节互相搭配,就像其他人用酒搭配菜肴一样。糖浆的甜蜜和熏培根唤起了我对蒸发器的回忆,而波本威士忌赞颂着冬季的结束和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