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第7/9页)

她披着外衣去应门。

开了条缝,看见一位极年轻的男子抱着一个姑娘,男子说:“大娘,外面雨大,我们能借宿一晚吗?”

男子的每个字都说得极慢,口音又有点奇怪,嗓子却不知道怎么嘶哑得厉害,几乎不能闻声,他接连说了两遍,她才听明白。

赵大娘有些犹豫,拿手里的灯朝男子照过去。

俊秀的面目滴着水,只穿着一件湿漉漉的白色里衣,外面的长衫盖在他怀中女子的身上。女子似乎是睡着了,垂着头埋在他胸前看不真切。

大概是因为对方清澈的眼睛,赵大娘的警备放松了:“外面这么凉,快进来吧。正好我儿子陪媳妇回娘家过节了,你们可以睡他们屋。”

子瑾将感激的话连说好几遍。

跨进门,子瑾又看了看怀里的夏月,还想向对方解释什么,又实在开不了口。

赵大娘瞅出端倪,主动道:“你们夫妻俩歇着,我去灶房烧锅水给你们烫烫身子。”

子瑾面色一滞,本想纠正“夫妻”两字,但是又唯恐这样就拂了别人的好意,于是又谢:“我就不用了,还麻烦您将水放烫些,帮她洗一洗。”他低头瞅了瞅夏月,迟疑了稍许,“能不能再向大娘您借一套给她穿的衣裳?”

赵大娘探过头看了一眼夏月,故意说:“哎哟——淋这么湿,别染上风寒了,我立马就去烧水。”

水烧好,赵大娘找来衣服,已近二更。

除了不停地流眼泪,夏月什么话也不说。

子瑾拜托赵大娘帮忙,但是哪知她连坐都坐不稳,放在浴盆里只要子瑾一松手,她的身体就要下滑,连脸沉到水里都毫无知觉。

于是他只好守在浴盆旁,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然后尴尬地别过脸去,面色绯红。

赵大娘一点一点地在水里为她褪去那残缺不全的里衣,眼睛一湿:“真是造孽啊。”

把夏月安顿好之后,赵大娘对子瑾说:“孩子,你也洗了换件干净衣裳吧。”

赵大娘说第一遍的时候,子瑾正抱夏月回屋,背对着她,没有答话。她只觉得纳闷,隔这么近不可能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她到他们住的屋,又说:“水烧好了,你也去烫烫。”

子瑾正要回绝。

赵大娘抢先道:“别又说不用,看你冻得脸都青了。孩子,你没想想要是你也倒了,她可怎么办?”

子瑾看了看怀里的夏月,似乎有些被说服。赵大娘趁机挥挥手:“快去吧,我帮你守着她。衣服搁在灶旁的板凳上了。”

于是,子瑾将夏月放在床上,刚要抽身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拉住。回身一看,是夏月的手。

她的手死死地拽住子瑾的袖子,不肯放开。

子瑾心中微涩。

“我还是留在这儿吧。让您费心了。”

“唉——”赵大娘看在眼里,也不再多说。

“大娘您别担心,这衣服穿在身上一会儿就烘干了。”

“那你们歇着吧。”

一会儿,赵大娘又挪了个火盆来,这才放心地回屋去睡。

桌上一灯如豆。

“我的袖子是湿的,抓着凉。”他慢慢地为她擦干头发。

她依在他怀里,任他摆布,不说话,只是流眼泪,而那只手死死不松开他的衣服。

他拿着布从发跟到发尖,一点一点地拭去水珠。很多等不急的珠子,滴到子瑾胸前原本就湿漉漉的衣襟上,颜色又深了一层。

外面的雨又大了。

他蹙了蹙眉,看着夏月抓住自己冰凉衣服的手,伸手一摸,她好不容易烫暖和的手又凉了,于是想让她放开。

“月儿,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松了吧,要不我牵你的手。”连哄带劝,才缓缓将她手移到自己掌中。

他突然就想到了他们小的时候。

“月儿,记不记得以前我病着晚上又怕黑,你就这么握着我的手守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