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9/31页)

街角冒出两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其中一个是巴德的姐姐多瑞斯。两个女孩立刻开始揿喇叭,大惊小怪。

“哎哟,快看这些花儿!”她们嚷嚷道。“婚礼在哪里举行呀?瞧瞧这些漂亮的新娘哟!”

巴德冲她们喊出他能想到的最恶毒之语。

“瞧你一屁股的血。”

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曾经确有其事—有一次她放学回家,裙子上沾着血迹。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永远无法抹去。

他确信她回家后一准要告他状,但她始终没有。那事让她觉得太丢人了,以至于哪怕为了报复他,她也羞于启齿。

他们意识到必须立刻打发掉这花,于是直接丢到一辆停着的车下面。他们拐上广场,边走边掸掉衣服上的零星花瓣。

那阵子,星期六仍是个重要日子。村民们纷纷进城。广场周围和小巷边停了不少汽车。大些的乡村里的男孩和女孩,以及小一点的城里和农村里的孩子纷纷奔向电影场。

在第一个街区,他们必须经过奥内克百货商店。吉米清清楚楚看到妈妈站在其中一个橱窗里。她已经回到商店,正把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到一个模特头上,给它调整面纱,摆弄连衣裙肩部。她是个矮个儿,只好踮起脚忙活。她脱掉鞋,踩在橱窗地毯上。透过丝袜,可以看到她圆滚滚的蔷薇色脚后跟。她绷直身子的时候,裙子后面的开口露出腿弯子。再往上是一个宽阔匀称的臀部,透出短裤或紧身褡的线条。吉米能够想象出她这会儿轻声嘟囔的抱怨声。他仿佛能闻到她丝袜的味道,她担心抽丝,有时一回家就急忙脱掉它们。丝袜和内衣,即便是干净的女士内衣,都有一股子淡淡的、隐私的气味,既迷人,又讨厌。

他希望两件事。首先是另外两个男孩没注意到她(他们其实注意到了,不过一个做妈妈的每天穿得整整齐齐,在镇上的公共场所抛头露面,在他们看来过于古怪,没法评论,只能索性装没看见),其次是她不要,千万不要,扭过头来看到他。她要是看到他,准会叩着玻璃,做出打招呼的嘴型。她工作时,就不再像在家里那样谨言慎行、彬彬有礼,态度也由温顺变为活泼。他本来挺喜欢她这种不一样,这种活泼,正如喜欢奥内克百货商店巨大的玻璃柜台、打蜡的木头表面、楼梯顶端的巨大镜子。每次爬楼梯走向二楼女装部,他总会在这面镜子里看到自己。

“我的小淘气来啦。”妈妈会这么说,有时还塞给他一枚硬币。他待得从不超过一分钟。奥内克先生或者夫人没准正盯着这里。

小淘气。

从前听起来像五毛和角子硬币的叮当声一样悦耳的称呼,现在已经成为一种羞耻,莫名其妙的。

他们安全过关。

下一个街区,他们必须经过昆伯伦公爵酒吧,不过西斯毫不担心。要是他爸午饭还没回家,就意味着他还会在这里待几个小时。不过“昆伯伦”这个字眼总让他心情沉重。他还不明白它的意思的时候,听到它心里就会悲伤的咯噔一沉,好像砝码掉进黑暗的水里,扑通沉下去。

从昆伯伦有条没铺路面的小巷通往市镇大厅,市镇大厅后头是警察局。他们拐上小巷,很快除了街头的噪音,又有大量新的噪音传入耳中。它们并非来自昆伯伦—啤酒馆的声音都被挡住了,它的窗子又小又高,像公共厕所一样。噪音来自警察局。天气暖和,警察局敞着大门,在小巷里也能闻到烟斗的烟草味和雪茄的味道。不光警察们—他们总坐在里面,尤其是星期六下午,冬天里面点炉子,夏天开电扇,遇上今天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就开着门,放进令人愉快的空气。波克斯上校也在—事实上,他们能听到他的喘气声,他患哮喘,大笑过后总要喘很久。他是吉米的亲戚,不过和他家关系冷淡,因为他不赞同吉米爸爸的婚事。他每次认出吉米,总用一种惊讶、嘲讽的语调和他说话。“万一他答应给你一个两毛五分硬币或别的什么,你就说你不要。”吉米妈妈这样告诫他。不过波克斯上校从没答应过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