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的爱情(第8/31页)

“你说了没?”

“你呢?”

“我也没。”

他们心不在焉、慌不择路,朝市区踱去。他们拐上西普卡大街,鬼使神差地从魏伦斯夫妇的泥灰平房前走过,惊觉正面对着它。大门两侧各有一扇飘窗,门前台阶顶是一片平台,宽度足够放两把椅子,这会儿椅子不在,不过夏天晚上,魏伦斯先生和夫人总是一人坐一把。房子一侧加了一间平顶屋,也有一扇朝街正门,一条小径通向大街。门牌上写着:“验光师D.M.魏伦斯。”男孩们没进过这间诊所,吉米的姨妈玛丽定期来这开眼药水,他外婆在这里配眼镜。巴德·索特的妈妈也来过。

泥灰房子外墙刷成灰粉色,门和窗框刷成棕色。防风窗尚未拆下,城里房子大多如此。房子毫无特别之处,不过前院因花出名。魏伦斯夫人是个园艺高手,声名远扬。她不像吉米外婆和巴德的妈妈只沿菜园边缘种几排花。她种的都是圆形月牙形的花床,铺天盖地,树下也种着一圈圈花。再过两周,院子里就该开满水仙。不过目前只有屋角开着一丛连翘。差不多攀到屋檐那么高,黄花像喷泉一样铺天盖地。

连翘丛钻出一个弯腰的棕色身影。是身穿园艺旧衣的魏伦斯夫人。这是一个矮胖女人,穿着休闲裤和有点撕坏的外套,头戴制服帽,或许曾属于她丈夫—它朝下滑,几乎遮住她的眼睛。她抓着一把大剪刀。

他们立刻放慢脚步—不然就只有撒腿跑。或许他们以为可以装聋作哑,她不会注意。但是她已经看到他们,所以才匆匆忙忙钻出来。

“我看到你们盯着我的连翘花瞧,”魏伦斯夫人说,“想带一点回家吗?”

他们盯着看的可不是什么连翘花,而是面前整个场景—房子似乎一切如常,诊所门口的牌子、透进光线的窗帘。并没有什么显得空洞或不祥,没什么能表明魏伦斯先生不在,或者他的汽车没停在诊所后头的停车场上,而是陷在板儿角的池塘中。雪一化,魏伦斯夫人就在院子里忙活起来,与大家料想的一样—镇上人人都这么形容她。她用熟悉的、嘶哑的烟嗓儿喊他们,口气生硬、咄咄逼人,却不乏友好—隔了半个街区,或者从任何一家商店深处喊出来,人们都能一下听出这声音。

“等等,”她吩咐道,“等着,我马上给你们剪一些。”

她麻利地动起手,挑选开满明黄色小花的枝条剪下,大剪特剪,然后抱着一大捆把脸都挡住的花枝走向他们。

“拿着,”她说,“把这些带回家给你们的妈妈。看到连翘花总能让人开心,它们是春天的第一批花儿呀。”她把花枝分给他们。“就像高卢全境一样,”她说,“高卢全境总要给分成三份。[5]你们要是上拉丁语课,准知道这个。”

“我们还没上高中。”吉米说。因为他家的特殊情况,他比其他两个男孩更擅长和女士搭话。

“是吗?”她说,“嗯,你们有好多东西要学呢。告诉你们的妈妈,把它们泡在温水里。哎,我相信她们已经知道这个了。我也给你们剪了些没全开的枝条,这样它们可以开啊开的开很久。”

他们说了谢谢—吉米先开口,剩下两个赶紧有样学样。他们抱着满满一胳膊花,朝市区走去。他们可不打算调头把花送回家,他们算准她不知道他们家的方向。走出半个街区,他们偷偷扭头,不知她还有没有在看。

没有。再说人行道边的一幢大房子已经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连翘花给了他们题目琢磨。抱着它走路挺难为情,如何处理?不然他们就得琢磨魏伦斯先生和魏伦斯夫人的问题啦。怎会这样,她在院子里忙活,他淹死在车里?她是知道他的下落,还是不知道?看来她不可能知道。她甚至知道他不在家吗?她那模样,好像啥事没有,一切正常,他们站在她面前时,好像真是如此。他们所知、所见的,好像都被她的茫然无觉推开、击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