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留下(第8/15页)

“但是她和其他几个都睡过。”布莱恩说。

“嗯,和杜拉先生是她不得已而为之,她没法脱身。她不想这样,不过没准过了一阵子,她也享受其中,因为到了一定程度,她也没办法强迫自己不去享受嘛。”

因此错在俄耳甫斯,鲍玲毅然决然道。他是故意盯着欧律狄刻的,就为了杀死她,摆脱她,因为她不完美了。因为他的缘故,她才第二次死去。

布莱恩仰天躺着,大睁着眼睛(她根据他说话的声音判断出这一点)说:“但他不是也死了吗?”

“是的,他自己选择的。”

“那么他们又团圆咯?”

“是的,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俄耳甫斯最终与欧律狄刻重聚了。那是亨利先生的台词。是这戏的最后一句。也就是结局。”鲍玲翻身侧卧,把脸颊贴到布莱恩的肩膀上—不是为了挑逗,只是为了强调她下面要说的话:“从一个方面说,这是一出优美的戏。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它蠢透了。它其实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不是一回事,因为并不是运气不好或者环境所迫。它是故意的。以便他们不必继续生活、结婚、生小孩、买幢二手房,修它,然后……”

“然后搞搞婚外恋,”布莱恩说,“毕竟,他们是法国人嘛。”

然后他说:“就像我父母。”

鲍玲乐了。“他们搞婚外恋吗?我能想象哦。”

“说真的,”布莱恩说,“我说的是他们的生活。”

“理论上我觉得杀死自己,免得变成父母的样子是有道理的,”布莱恩说,“不过我不信有谁真会这么干。”

“人人都有选择啊,”鲍玲梦呓般道,“她母亲和他父亲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卑鄙的,但是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不必非要像他们啊。他们没被腐蚀。她和那些男人睡觉,并不足以说明她被腐蚀了。她那时还没陷入爱情。她还没遇到俄耳甫斯嘛。有段台词是他告诉她说,她所做过的所有事,都将永远依附在她身上,这话真讨厌啊。她对他撒的谎。那些男人。这些都要永远依附在她身上。然后,当然了,亨利先生也煽风点火来着。他告诉俄耳甫斯,他总有一天也会变得一样恶劣,不定哪天,他就会挽着欧律狄刻走在街上,活像个一心想把老狗甩掉的男人。”

布莱恩笑了,让她吃了一惊。

“不,”她说,“这话太蠢了。那不是必然的。那根本就不是必然的。”

他们继续分析着,愉快地争论着,这对他们并非寻常,却也不完全陌生。他们以前这么做过,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总会这么来一回—半个晚上都用来讨论上帝啊、对死亡的恐惧啊、孩子们应当如何教育、金钱是否重要。最后他们会承认太累了,无法思考了,便像战友一般各自躺倒,沉沉睡去。

终于下雨了。布莱恩和父母打算开车去坎贝尔河买食品和杜松子酒,还要把布莱恩爸爸的车送到修车厂,检查从纳耐莫开过来时出的一个毛病。是个小故障,不过布莱恩的父亲想趁新车保修没到期,尽快修好。布莱恩不得不开自己的车同去,以免爸爸的车要留在修车厂。鲍玲说,她得留在家里,玛拉要睡午觉。

她说服卡特琳也睡下—允许她带着音乐盒上床,只要玩的声音很小就行。随后,鲍玲把剧本摊在厨房桌上,啜着咖啡,把一段戏过了一遍:俄耳甫斯说,他终于无法忍受了,像这样生活在两张皮肤、两个封套里,让他们的血液和呼吸都封锁在各自的孤独之中,欧律狄刻吩咐他住嘴。

别说话。别思考。只要放你的手去漫游,让它寻找自己的快乐吧。

你的手就是我的幸福,欧律狄刻说。接受这个吧。接受你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