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之前(第6/17页)

亲爱的R,亲爱的罗宾,我居然会不知道这事,你怎么看的?真相一直就摆在我眼前呀。要是我在这里的学校上学,那我肯定早就知道了。要是我有朋友的话。某个高中的女同学,大点的女孩中的一个,一准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了。

就算没有,我在假期还是有好多时间的。要是我不曾只关注自己,在镇上乱逛,忙着编歌谣,我或许自个儿也能琢磨出来。现在一回想,我明白了,晚上来的病人,那些女士们,有些是搭火车来的。她们和她们的美丽装束让我想到了夜间火车。深夜还有另一趟火车路过,她们想必就是搭它回去的了。当然了,也大有可能是一辆汽车把她们送到巷子口。

告诉我的说法是—我想,是B夫人说的吧,而不是他—她们是来找老爸打维他命针的。我知道这个,因为每次听到哪个女人发出呻吟,我就会想,好了,现在她在打针呢,我还会有点狐疑,想着这些女人如此老练、稳重,怎的对针头却那么害怕。

即使现在,这还是让我花了好几个星期才想明白。这段时间足以让我渐渐熟悉这幢房子里的生活方式,终于不再梦想举起油漆刷,也不会再擅自去整理抽屉或丢掉旧杂货的发票了,除非先问过B夫人(不过问她也是白问)。也终于不再试图劝他们接受什么,哪怕只是现磨咖啡了。(他们宁愿喝速溶咖啡,因为它的味道始终如一。)

老爸把一张支票放在我的碟子边。就在今天,星期天的午餐时分。巴里夫人星期天是不来的。老爸从教堂回来后,我们吃了一顿冷午餐,饭是我做的,内容是切片肉、面包、西红柿、泡菜和奶酪。他从不要求我跟他去教堂—没准生怕我会趁机发表一通他根本不屑于听的言论吧。

支票面额五千美元。

“这是给你的,”他说,“这样你可以有点底子。你可以存银行,也可以自己决定投资点什么。去看看利率是多少吧。我搞不清了。当然了,你还会得到这幢房子。就像俗话说的,等到了时候。”

一笔贿赂吗?我想着。可以用来开始一个小生意,或者开展一次旅行的钱?可以用作首付,买一幢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或者用来回到大学,再获得一些被他称为“无法兑现的”学分。

用来打发我的五千美元。

我谢了他,或多或少是为了继续交谈的缘故,我问他是怎么处理自己的钱的。他说那不值一提。

“如果你需要建议的话,去问比利·辛德好了。”然后他想起来比利·辛德不再干会计了。他已经退休。

“那里换了个新人,叫的是个古怪的名字,”他说,“有点像伊普西兰蒂,但又不是伊普西兰蒂。”

“伊普西兰蒂是密歇根的一个市。”我说。

“是密歇根的一个市不错,但它成为密歇根的一个市之前是一个人的名字。”老爸说。好像是个早在1800年代抗击土耳其人的希腊军领袖。

我说:“哦。在拜伦的战争中。”

“拜伦的战争?”老爸说,“你为什么这么叫它?拜伦没打什么仗。他是得伤寒死的。然后等他一死,就变成了大英雄,是为希腊人而死的,等等等等都来了。”他辩论似的说道,好像我该为此错误,为这场关于拜伦的胡说八道负责。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给我讲起了,或者说是为他自己回忆起了抗击奥斯曼帝国的过程。他提到了“高门”政府[7],我真想问,我从来就没搞明白过,是否真有一个什么门,还是说它指的是君士坦丁堡,或者苏丹的宫廷?不过最好还是别插嘴。当他开始这种滔滔不绝时,就意味着在一场未曾公开的暗战中的一种和解,或者是一段缓和期。我面对窗子坐着,透过纱帘,可以看到一簇簇棕黄色树叶沐浴在充沛温暖的阳光中(根据今晚的风声来判断,估计今后好一阵子都不会再有这种天气了),我不禁想起孩提时代,每次我设法用一个问题或者纯粹出于偶然,让他陷入这种唠叨的时候,所感到的宽慰和秘密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