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第8/23页)

她迅速行动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纸笔,为我开了张转院单。

一辆大卡车载满候补新郎新娘,在站满施工建筑各层脚手架的工友们的欢呼声中驶出工地大门。

石静紧紧依着我站着攥着我的手。在烈日的照耀和强风的吹拂下,车上的男女都满面通红,眼睛微睁,头发蓬松,一声不吭。

卡车驶过前两天失过火的那条街,街上的行人在树荫下走动,翠绿的西瓜堆在路边,商店售货大棚摆列着琳琅满目的烟酒饮料,那座大楼修饰一新,完好的玻璃和银色的铝合金窗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点看不出焚烧过的痕迹。前面路口遮阳伞下的交通警察的白色制服十分醒目,络绎不绝的大小车辆从他身旁左右驶过,使他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我看着这一切傻笑。

当我们从交通岗台旁驶过时,我看到白色的大檐帽下一张焦黑疲惫的脸。

那是一张老年男人松弛多斑的脸,因为长期室内工作十分白晰,白色的帽子压至眉前,职业的冷漠代替了这个年龄应有的慈祥。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闭眼……睁眼……闭眼……”

我在他的指示下,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们似乎都期待着从这单调的动作中获得什么。我感到了他的意志的坚强,同时也感到自己的信心在一点点消逝。终于,我的信心崩溃了。我大睁着眼瞪着他眼皮一动不动。

“闭眼!”他坚定地说。

“闭眼!!”我也在心里疯狂地命令自己,可眼皮始终一动不动。

我看老大夫站起,向我走来,一只温热软绵绵的手抚动我的眼皮。

我眼前一片黑暗。

“可我其他检查一切正常。”这声音像是发自另一个人。

“是的,可以排除其他怀疑了。”

“什么病?”片刻,我问。

没有回答,只有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

我猛地睁开眼睛,疾速眨动,一阵欣喜,快乐地叫:“它又能动了。”

老大夫看我一眼,刻板地说:“你没有失明危险。建议卧床休息,建议肌肉注射新斯的明,建议暂不批准该病人结婚。”

“为什么?”我噌地站起。

“因为你目前所患病症不适宜结婚。”老大夫说。

“你错了!”我态度强烈地对老大夫说,“你夸大了我的病情。其实我根本没病,只不过是累了,浑身没劲儿,这是常有的事,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就像我的眼睛。没听说眼睛有毛病不准结婚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再次的大夫也不会这么诊断。”

“如果你不遵医嘱的话,那就不光是眼肌暂时性瘫痪的问题了。”老大夫声色俱厉地说。

“……”

“需要解释吗?”老大夫的语气缓和下来。

“需要。”我的语气几近乞怜。

“你患的是一种我们叫做‘肌无力性疾病’,具体说就是神经肌肉间传递功能产生障碍。眼肌无力只是首现症状,如果继续发展便会累及全身广泛肌肉,一旦延髓肌和呼吸肌进行性无力达到不能维持正常换气功能的程度,便会窒息而死。所以,你面临的问题并非是结婚与否,而是生死存亡!”

“我要求再做一次检查。”

老大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我直瞪瞪地望着他。

我直瞪瞪地盯着太阳,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眼冒泪花,我掏出副墨镜戴上。

“何雷,”石静既兴奋又羞涩地从医院门诊楼里向我跑来,“我一切正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