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第8/20页)

至于皮姆,他终于得以凝视他梦想已久的光荣帝国。对他炽烈的热情来说,无论在当时或以后,德文缪斯并没有特别的吸引力。如果换成中文、波兰文或印度文,也绝不会有什么不同。重点是,她提供了方法让皮姆第一次能在智性上自视为绅士。对此,皮姆永远心存感激。为了让皮姆能日以继夜地陪伴艾塞尔展开探索,他在他脑海中创造了莉普西曾说会追随他到天涯海角的世界。莉普西说得没错,因为当他在位于欧斯特林的仓库,去做欧林格先生通过另一个慈善家替他找到的非法夜班工作时,他既非步行也非搭便车,而是与莫扎特一起乘马车到布拉格。当他在夜里刷洗大象时,忍受的是楞茨士兵的羞辱。当他在三等餐厅边吃饭边热情注视伊莉莎白时,想像自己是少年维特,自杀前还规划着衣橱。当他审视自己所有的失败与希望时,他的职业生涯可以与威廉·迈斯特(Wilhelm Meister,歌德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的主人公)的学徒生涯相提并论,甚至计划写作一部伟大的自传性小说,呈现比起瑞克而言高贵敏感得多的人物的世界。

没错,杰克,还有其他的种子,当然还有:囫囵吞枣的黑格尔,他们竭尽所能地读,灵光乍现的马克思与恩格斯,和共产主义的坏胚子——毕竟,艾塞尔说,这是创世纪的第一天。

“如果我们要用基督带给人类的谜团来评断基督教,还有谁能成为基督徒呢?我们不接受成见,马格纳斯阁下。我们读的时候深信不疑,只有事后才反驳。如果希特勒这么恨这些人,他们一定坏不到哪里去,我说。”接着是卢梭与革命,《资本论》、《反杜林论》,如火如荼的好几个星期,虽然我可以发誓我并不记得我们已达成结论,但我们都很高兴这一切结束了。此刻我真的怀疑,除了让皮姆很高兴艾塞尔愿意传授之外,他的教导本身真有任何重要性。真正重要的是,皮姆从早上起床的那一刻到第二天凌晨都很快乐;当他们终于在黑色电暖器两侧的床上躺下,睡觉,用艾塞尔的话说,睡得像法兰西的上帝,皮姆的心也仍在睡梦中持续探索。

“艾塞尔得过冻肉勋章。”一天皮姆为奶油炖菜切面包时骄傲地对欧林格太太说。

欧林格太太厌恶地大叫:“马格纳斯,你在说什么无聊的东西?”

“是真的!这是德国士兵对俄国战争奖章的俗称。他自愿离开中学从军。他父亲可以帮他弄到法国或比利时的安全职位。一个可以让他保持冷静的地方。艾塞尔不让他这么做。他想像他的同学一样成为英雄。”

欧林格太太并不高兴。

“那么你最好别提他在哪里打仗。”她坚决地说,“艾塞尔是来这里作研究,不是来自吹自擂的。”

“他有女人在楼上。”皮姆说,“她们在下午偷偷溜上楼梯,和他做爱时尖声大叫。”

“如果她们能带给他快乐,而且有助于他的研究,就欢迎她们来。你想邀请你那位热情的洁米娜来吗?”

皮姆睹气地回到房间,写了一封长信给瑞克,细数一般瑞士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不公平态度。

“有时我认为法律在此地只是聊备一格,”他了无生气地写道,“特别是涉及女人时。”

瑞克写了回信,敦促他保持坚贞:“你最好保持洁净,直到你作出抉择,觉得这事对你有意义。”亲爱的贝琳达:此刻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公寓里的一些外国学生在女人的事情上有些过火。我必须加入,否则就永远无法脱身。如果你坚定地和洁站在同一阵线,或许你为长期打算应该帮她一个忙。

一天,艾塞尔病了。皮姆匆匆从动物园带了一肚子有趣的冒险故事回来,却在床上找到他。

这是皮姆最讨厌的事。他狭小的房间满是雪茄烟味,他苍白的脸因短须和阴影而变暗。一个女孩在房里闲晃,但艾塞尔在皮姆进来时叫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