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阶层的瘫痪   (第8/8页)

老施特劳斯累了,在河边坐下。他又谈起当年一道跳车逃跑的伙伴:“再没见过他们,大约都死了吧?为何我活这么长呢?”他又露出灿烂的、老顽童一样的笑容:“你知道,当时每辆卡车上,20多个遣送回国的弟兄,只有两三个英国兵看守。我们都跑的话,他们怎么拦?可是弟兄们不跑,他们都静静地坐着。”

沉默好久,老头子又说:“这辈子,碰到不少事。我守着一个诀窍:大队人马往哪儿开,我一定朝相反的方向跑。就这样,活了82年。”

天色渐晚,靠在椅子上的老人睡着了。大卫仔细端详父亲:典型的德国老人装束,质地讲究的毛衣、皮鞋,褶皱的脖子,雪白稀疏的眉毛。他想象那个从未见过的故乡,神秘的山脉,星星点点的东正教堂。但这儿是欧洲中部,脚下流淌着灰绿色的多瑙河。大卫意识到生命不论何其窘迫,还是有别种选择。看着父亲蜷缩瘦弱的身躯,他从哽咽的喉咙里,默默叨念:“谢谢,爸爸!保重吧。”

十二

几个月后,《收缩经济学》一书广为畅销。一度有不少基金投行的交易员们把书中数段语录做成条幅,贴在交易桌前的电脑屏幕上,引起若干公司高管的不快:

捆绑沽空的获利原则,来自施特劳斯曲线倒挂阶段的社会群体特性。在每个复制型的国家或社区,我们发现完全雷同的现象:最难以刺破的是数字化的集体幻觉。

我们是集体幻觉的维护者和寻租者。世界已经像我们的面部表情一样平整、干枯,缺乏湿润和惊奇。我们操作符号,导引物流,摆弄数字,以便给过分拥挤的地球提供梦幻、辛劳、流动、消费。没有了我们,世界将陷入停顿。

现今中美两国之间最奇特的相似点,在于它们对符号寻租行为以及相关集团的彻底依赖。国家或社会的共识,完全来源于物质的堆积和数字的闪烁。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但收缩时代已经降临。几周之内,将无人怀疑这一事实。人们会意识到,他们自食其果。没有过去或未来,只有脚下一片赤褐色的荒漠。收缩过程本身的惊奇和震撼,将超越一切传统的艺术和文学。

因为历史不是一条上升的曲线,它是一本永远循环的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