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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仿佛是遭到小鸡突然袭击的老鹰,一下子没回过神来。待他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恢复了鹰的本色,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把铁扳手说:钥匙拿来!要不,老子把你当抢劫犯给收拾了。

刷鞋人两眼血红地瞪着他说: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要把这事搞清楚!

车上的人来劝架。有劝司机忍口气把扳手放下的,有劝刷鞋人想开些把钥匙交出来的。更多的人,则是因为上班快迟到了,焦急地跺着脚说:算了,我再投一元钱,求求你们,开车了吧!

刷鞋匠梗着脖子说:今天一定要开箱,看看我到底投钱没有?

不一会儿,110来了,警察对刷鞋人说:就算你买了票的,别闹了,行不?

刷鞋人梗着脖子说:不行!得开箱!

司机扳手握得紧紧的,但当着警察的面又不敢有所作为。急着上班的人都坐别的车去了,只剩几个不太急的人在车上看热闹。

警察没办法,就对司机说:你就把钱箱打开吧!遇上这犟人了,你还真没办法。

司机说:钱箱贴了封条的,只有公司的财务人员能打开。

警察给公司打了电话,半小时过后,公司一个经理和财务人员赶来了。经理说:这不是瞎胡闹吗?这么一箱钱,你就能认出你那一块?

刷鞋匠从口袋里扯出一个牛皮纸做的钱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排着几张一元面额的钞票。他说:你查,里面保准有一张钱像这些钱一样,左上角有一小块黑胶布。

经理从钱箱里果然找出了一张左上角贴着一小块黑胶布的钱,说:对,是有这么一块。好了,我宣布你是投了币的。

刷鞋匠梗着脖子一下子软了,他得意地冲司机一扬头说:“听着,是……投……了……的!”声音中竟带有几分哽咽。

车继续开。我蹭到刷鞋匠旁边坐下,问他:你咋想出这招的。刷鞋匠说:如果你遭怀疑和挨白眼的次数和我一样多的话,你也会想出来的。

你这可是毁损人民币啊!是违法行为!

不碍事,能抠掉,一抠就掉!

刷鞋人一面说着,一面很认真地抠下一块,给我做示范。

这时,又一站到了,又一大群人拥了上来,司机想说几句什么,喉头动了几下,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令人心酸的理想

民工子弟学校办学人老邹请我去参加他们办的主题班会,想让我去给孩子们讲讲励志故事,在他看来,我所干的还算是个正当而有出息的差事。

我来到他们那所废弃仓库改造的学校,在一间并不太规则的教室里和孩子们面对面,这些孩子来自于几个不同年级,老邹觉得机会难得,于是把孩子们尽可能多地召集来。

我坐在讲台上,道貌岸然得有些心虚地看着台下那些闪放着殷切光彩的眼睛。按老邹的意思,本节主题会是谈理想,我于是设计,请同学们先说说自己的理想,也就是长大之后想干什么?

孩子们举手并不踊跃。我点了前排几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请他们谈谈理想。他们并不太利索地说了,有说要开包子店,有说要卖饼子,有说要开皮鞋美容店的,偶尔有一两个说要当超级男声或女声,则立马引来一阵哄笑。老邹悄声对我说,孩子们的所谓理想,并没超出他们父母的职业。这与我在城里一些学校和孩子们的交流大相径庭,后者眼界更广阔,动辄就是当博士研究航天飞机或当大老板办大企业。与他们相比,民工子弟们连想象也怯生生的。这让我对电视里那些支棱着要让他们与别人比明天的虚妄说词充满了担忧。

让我刻骨铭心的一段回答来自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她说:我要好好读书,长大之后去当城管。

为什么要当城管呢?

我当城管,在街上碰到妈妈的菜摊时,可以慢慢追,慢慢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