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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保安被扫地出门,像老收荒匠送的月饼一样,主任点着他的鼻子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帮助人?你配吗?小保安没言语,从地上捡起月饼,很脆地咬了一口。这时候,中秋节的月亮从东边的楼群背后探出头来,像一只困惑的眼睛,惊愕地注视着让它越来越搞不懂的人间。

送你一杯家乡水

那个乡下后生不知是第几次在小区门外探头探脑了。此前,他曾通过正式和非正式的途径想进入小区,但都没有成功。这个全城售价最贵的楼盘,安保措施无疑也是最严密的。

他最初来是通过保安室登记身份证,请求进门。如果换成别的小区,这样也就成了。但由于本小区住的都是些害怕劫匪和穷亲戚的富人,因此还有一条与别的小区不同的规定,即:登记身份证后必须与求见户主联系,户主如果同意接见才放行,如果不同意就免谈。

那年轻后生就属后者。他被求见的户主“免谈”后,还不死心,使出第二招,对守门的保安痛说自己如何必须要见到那位成功的同乡。他的急切表情,不仅没引起保安同情,反倒引起了警惕。他们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被开除的一个同事就是因为耳根软,把一个医不起病的乡下人放进去找老表借钱,结果被人投诉,连饭碗都丢了。

之后,他还想出过翻围墙和钻地沟,这些图谋均被电网摄像头和大狼狗粉碎,和其他试图混入小区卖保险和收破烂的人一样,除了付出裤子被撕烂腿被咬伤的代价外,便再无所获。

整整五六天,想了很多办法均没成功,他仍然没有放弃,依然像幽灵一样,在小区周围飘来飘去,像一个灵敏的病毒在测试程序的漏洞那样无孔不入,只要保安有半点疏忽,便乘虚而入。有一次,他甚至险些得手了,不知他用什么法子把送牛奶的小工说服了,让他蜷在送奶车的冰柜里,险些冻成冰棍,但还是被发现了。

他这种疯狂的执着,引起所有保安的好奇。大家为了知己知彼,时不时会和他寒暄,而他也有心想跟大家套近乎,于是就有了些交流。

保安们最好奇的是他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进去。

他说:“我是受全村人之托来见他的。”

“找他要钱还是拉赞助?他好像是煤老板,赚了不少钱!”

“不是要钱也不是拉赞助,是给他送东西。”

“送东西?什么东西?”

“这不能告诉你们!”

“可人家连见也不见你,你怎么送?”

“他不见,我就在这里等,总有一天他会出现!我跑一千多里路都不怕,还怕多等几天吗?”

“可人家即使从这里过,也都是车进车出,高档车玻璃黑着呢,他看得见你,你看不见他!”

……

那后生被这个信息愣住了。半晌,才从背上取下包袱,搂在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我答应父老乡亲们,一定亲自送到他手上,可……”

经过几天的折腾,他的脸已脏得不成样子,蓬乱的头发里落满了白扑扑的粉尘,裤管已破得像刷把,破裤子里,被狗咬过的腿上血齿痕清晰可见。

保安大多是乡下人,看着他的样子,已有些不忍,纷纷帮他想办法。有人再去打电话,希望业主见见这个同乡,但对方仍旧拒绝;有人给他买来面包和矿泉水;有人提议,干脆把业主的车牌号告诉他,在对方通过门栅时,故意拖时间,让他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他想要找的人,这样做虽然违反纪律,但至少可以让他死心,早点离开,大家也可以省心。

大伙觉得可以试试。后生这才止住了哭,满是泪水的脸绽开墨菊一样的笑容。

半天后,他要找的那家男主人开着那辆挂着五个“8”牌照的白色宝马来了。保安小李故意慢半拍地和他交接停车证,一面用眼神询问那后生,让他看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