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倾巢而出的杰克(第6/26页)

伯蒂和欧文斯先生说了这事。思索片刻后,他的父亲说:“我跟你说,女人就是这个样子。她喜欢男孩时的你,而你长大了,她不确定你成了什么样子。我小时候每天都和一个小女孩在鸭塘边玩耍,直到她到了你这个年纪。有一天她突然往我头上扔了个苹果,然后就再也不和我说话了。这一直持续到我十七岁。”

欧文斯太太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扔的是梨,而且我很快就和你说话了,我们在你堂兄奈德的婚礼上跳了一曲,那时你的十六岁生日才过去两天。”

欧文斯先生说:“亲爱的,你说的当然是对的。”他冲伯蒂眨巴眼睛,示意他别当真,接着做了个“十七”的嘴形,以示自己才是对的。

伯蒂一直没和活人交朋友,他那时日不长的校园生活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他依然记得斯卡莉特。自从斯卡莉特走后,他想念了她好几年,后来才不得不接受了再也见不到她的事实。可现在她来到了坟场,他却没认出她……

伯蒂晃悠晃悠,渐渐步入坟场西北边的幽深之地,那儿因盘绕缠结的常春藤和树木而危险重重。路边挂有标语,建议游客就此止步,可这根本就没必要挂。一旦你走过埃及路尽头的那丛常春藤,走过引领人们前往安息之地的仿埃及墙的一扇扇黑门,阴森恐怖的气息就会扑面而来,让你毛骨悚然。西北边的坟场早已被一百年来的日晒雨淋打回了原始的面貌,墓碑东倒西歪,墓穴要么被遗忘,要么就干脆消失在了绿色的常春藤或积聚了五十年的落叶之下。若想通过这里,几乎无路可走。

伯蒂小心翼翼地前行。他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对这里暗藏的凶险心中有数。

他九岁时曾探索过这片区域。有一天他在四处探寻时,脚下的土地忽然坍陷,害得他掉进了一个足足有二十五英尺深的洞。这个墓穴挖得如此之深,本是为了装下更多的棺材,可这儿没有墓碑,棺材也只有一口,在最底部,里头住了一个懂医学的绅士。这位绅士名叫卡斯泰尔斯,是个很容易激动的人。见到伯蒂时,他兴奋得不得了,还坚持要诊疗他的手腕(伯蒂掉下来时抓住了一棵树的树根,扭伤了手腕),之后他才听从伯蒂的劝说,去找了别人来帮忙。

坟场西北部,落叶一堆又一堆,常春藤一簇又一簇,其间常有狐狸安家,时而还会见到掉落的天使雕像茫然地凝视着天空。伯蒂艰难前行,他迫切地想和诗人聊一聊。

诗人名叫尼赫迈亚·特罗特,他的墓碑掩映在青枝绿叶之下,上头写着:

此地长眠着

尼赫迈亚·特罗特

诗人

1741—1774

天鹅死前之绝唱

伯蒂说:“特罗特先生,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尼赫迈亚·特罗特无精打采的脸瞬间容光焕发:“当然可以,勇敢的男孩。诗人的建议热情真挚,直抵人心!我该如何为你涂上油膏,哦,不对,我该如何为你涂上香膏,缓解你的痛苦呢?”

“我其实并不痛苦。我只是——是这样的,我遇见一个以前认识的女孩。我不知是该去找她,和她说话,还是应该放下此事,就此相忘。”

尼赫迈亚·特罗特挺直身子(虽然还是没伯蒂高),双手激动地按着胸膛,感叹道:“哦!你必须去找她,向她恳求。你必须称呼她为你的特普斯歌利[1],你的厄科[2],你的克吕泰墨斯特拉[3]!你必须为她写诗,写激情澎湃的颂歌。我可以帮你写。这样一来,你定能赢得她的芳心。”

“我不必赢得她的芳心,她不是我的真爱。”伯蒂说,“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所有器官中,”尼赫迈亚·特罗特说,“舌头最为不同寻常。无论是香甜的美酒,还是苦涩的毒药,我们都用它来品尝;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恶语污言,我们都用它来发声。去找她吧!和她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