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里的房间(第2/10页)

她跑出化妆室,这种时候男人应该骂一声“活该”吧。看来神还是存在的,横刀夺爱的人,神会出手惩罚她。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现了一瞬,接下来,她又全力跑起来。

桃子第一次得知,假睫毛是分左右的。桃子和理惠平时都只化淡妆,不知道怎么装假睫毛。最后,还是化妆室的化妆师帮了她们的忙。

“您早说啊,假睫毛,我们这里也有。”

化妆师说。最后桃子只好塞了千元红包给化妆师。

桃子总是这样。

她总是给别人帮倒忙。本来是一心拼命为了别人好,最后往往适得其反。越是这样,她越想弥补,最后总是吃亏。就拿这回来说,买假睫毛的一千八百元就是桃子掏的。

“晚上,没问题吧?”

“什么?”

“假睫毛,不会取不下来吧?”

“是特殊的胶水粘上的,没问题吧。而且,都已经是夫妻了,坦白告诉他,不是更好?”

她本来可以告诉理惠让她自己决定,夫妻晚上关上房门的事,竟然一本正经地来向自己征询意见。

这件事说起来真是从头到尾傻兮兮。还好,总之桃子没有泄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在东京站,平安无事地送走了出发去新婚旅行的新郎、新娘。

编辑部的同事们,准备接下来去卡拉OK吧。

“我就告辞了,要去另一个地方。”

故意压低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宣布,效果最好。

“又是莺谷啊。”

“参加完结婚仪式,后脚就去男朋友家啊。”

桃子不置可否,似有深意地眯了眯眼睛,就跟大家分了手,这也是最近学会的。现在,桃子已经坐在莺谷站的站台上。

想不开的时候,或是感到紧绷的弦快要断的时候,桃子就会来莺谷站的长椅上坐坐。

她当然没有男朋友。

这里有的,是步行十分钟的地方,和年轻女人住在一起的父亲。

三年前,桃子的父亲离家出走了。

父亲在一个中等大小的药品公司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家里还有母亲、桃子、弟弟和妹妹。一家五口,从没尝过奢侈的滋味,不过生活倒也并不捉襟见肘。

然而,某一天,父亲像往常一样出去上班,就再也没回来。他不是那种会通宵打麻将,或是彻夜不归的人。担心父亲出了事,第二天母亲打电话去公司,才发现一个月前父亲上班的公司已经倒闭了。

“爸爸从不表露软弱的一面,就算宿醉也会捂住嘴巴第二天一早去公司。公司倒闭了,很难说出口吧。”

“都是妈妈不好,动不动就说看看你们爸爸,搞得爸爸无路可退。”

母女俩现在吵架,也无济于事了。

父亲有三个月杳无音信。眼看母亲日渐消瘦,走投无路的桃子去拜访父亲曾经的下属都筑。

“也有自杀的可能,是不是应该申请失踪搜索呢?”

这是一家冷清的咖啡店。

冷掉的咖啡上结了一层膜。

都筑比父亲年纪小一轮,马上就快四十岁了,他不停地抽着烟。

“三田村部长还活着。”

最后,他似有难言之隐,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他说,父亲住在莺谷破破烂烂的公寓里。

怎么会去那里——像是要堵住叫出声的桃子的嘴,都筑吐出一串烟圈,又低声说:“不是一个人。”

都筑背后挂着一张雷阿诺的画。这是一张廉价的复制品。裸露着丰满胸部的年轻女人,一脸呆滞地望向这边。画框有点歪了。

“年纪三十五六岁。说是开了个佃煮店,其实就比露天摊子好一点点,那里的老板娘。”

雷阿诺好像就是娶了女佣当老婆。画里就是那位女佣吗?头顶微秃、步入老境的画家深夜偷偷潜入女佣的房间,这幅画面似乎历历在目。老画家的脸,不知不觉间跟父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