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第7/12页)

这话是说给高高帅帅的阿哲听的。

阿哲有时也去吃饭,也刷碗,但总剩饭……好像除了白玛,小屋的歌手里没几个人爱吃羊鹿儿做的菜,我也不爱吃……

炒菜不是干煸,好歹你也放点儿油……

谁说放酱油就等于放油了?再说土豆子怎么切那么大块儿?

阿哲是咸阳人,罕见的好歌手,也是个出色的钳工,善于维修水泵、散热器、水泥运输带、水泥搅拌站。来小屋当歌手之前他是个外派劳工,工作地在卡拉巴德,位于中亚,吉尔吉斯斯坦。

阿哲和鬼甬魏通并称小屋两大哑巴,沉默寡言到死,除了唱歌基本不说话。

这俩工人无产阶级平时对我这个流氓无产阶级爱搭不理的,却罕见地亲厚白玛。

好多个明媚的下午,他们躲在书店二楼上聊天扯淡弹吉他,白玛给他们唱门巴加鲁情歌,他们帮白玛补课,教了他许多吉他弹奏技巧和乐理知识。

阿哲还和白玛探讨创作:……写歌之前讲究积累,要多和人沟通多和人聊天,深入了解不同的人生和人性才行。

我和小樱桃在楼下听得那叫一个新鲜。

疯了吧,你自个儿都闷得像块木头似的还教别人放得开?

小樱桃说,她和阿哲一起带白玛吃过饭,结果把白玛给吓坏了。

樱桃不是歌手,是小屋丽江舵现任义工小管家。她是个没家的孩子,在超市里当了好多年导购员,两年前漂泊到小屋后就赖着不走了,决定在这里攒够嫁妆从这里出嫁,如果没人肯娶,就在小屋待一辈子。

小樱桃一生不羁放纵爱夜宵,最爱小龙虾大对虾皮皮虾各种虾。

她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去找皮皮虾,菜一上桌,先伸出挖掘机一样的爪子,结结实实往白玛盘子里抓了一大把。

白玛愁眉苦脸,他活了20多年从没吃过海鲜,好怕怕地看着这些虫子。更让人害怕的是,这些吧唧吧唧吃虫子的人非逼着他也吃虫子,还一个劲儿说好吃。

这些海里的虫子,长得像墨脱山里的“步”虫子一样……

……他们怎么啥都吃?这里不是不缺粮食吗?

白玛后来总说樱桃对他好,应该就是从那次吃海鲜开始的,樱桃挨个儿帮他把虾剥好,说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可怕了。樱桃往他嘴里硬怼,说吃吧吃吧快吃吧,不吃白不吃,反正是公款哈哈哈……

樱桃说白玛讲究,阿哲也夸白玛讲究,羊鹿儿说白玛一领到工资就请大家吃饭,一请就是好几顿,顿顿不让别人买单。

羊鹿儿在电话那头咂嘴,说明白他有他的尊严,只是让他太破费了……

嗯,我告诉羊鹿儿,白玛身上的这种讲究,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且越来越明白。

第一个月的薪水给白玛发了8000元。

除了白玛自己,小屋里没一个歌手有意见。小屋本是个抱团取暖的地方,大家都很期待白玛可以一个暑假挣够半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但他自己紧张了好几天,天天怀里揣着那些钱,听说请大家吃完饭结账时,怀里摸出的钱已经汗漉漉地发软。

听说他家里人也紧张坏了:你那个什么酒吧的什么老板,是不是准备养着你去贩毒?

他给我发过信息:老哥,搞什么鬼啊?!

我没搭理他,抽着烟,摸着右手腕上的那个烟疤,隔着千山万水从监控摄像头里看着他抓耳挠腮。

不出意料,白玛把工资只留出了一小部分当学费,剩余的全汇给了弟弟们,他学着二哥当年的样子,给弟弟们打电话:好好上学。

在来小屋之前,他每个月都会勤工俭学,给弟弟打学费和生活费。

弟弟们都很用功,都在上学。

第二个月发给白玛的是10000元。

发薪那天樱桃打来电话,说白玛气坏了,他说自己初来乍到,怎么可能领10000元?搞什么鬼啊?一定是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