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第8/12页)

我说,那就再给他加3000元,直接打卡上。

樱桃就笑:哥这么偏心白玛,是因为曾经在西藏住了好几年,有情结吗?拉倒吧,当然不是什么情结,说了你们也不懂,懂了你们也不会信……

电话叮叮响个不停,白玛打来的,气死你,不接不接就不接。

一旁的小明礼貌地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是不是要搞事情?

她说:个斑马!赶紧接电话别再让它吱吱了不然把你和手机一起从二桥上扔下去信不信?

我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但我深知,永远不要和一个武汉姑娘对着干……

淡定地,随手设置了静音,又下意识地摸摸手腕上的那个烟疤。

耳畔江风徐徐,眼前历历晴川。

白玛哦白玛,我健忘的弟弟……

不用对我说图及切,那都是敏度的,这些穆欸本就是你应得的[9]。

(六)

白玛自12岁始当背夫,每年暑假都在那条路上翻山越岭,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

他后来一度在墨脱的七乡一镇很有名。

有名,不仅因他后来考上了大学,还缘于他的歌声。

说也奇怪,这样一个不被生活所宠溺的孩子,唱歌怎么会那么好听?

墨脱的县歌是他唱的,他坐在小屋里演绎给我听,两句还没唱完,满室皆动容。

南迦巴瓦的遗世独立,雅鲁藏布的暗潮汹涌,全被他搬到了这间小房子里,哐当一下砸进人心中,很难描述那是怎样一种嗓音条件怎样一种极致抒情,真他妈好听。

他唱的萨玛酒歌也好听,加鲁情歌也好听,康区的藏歌也好听。

如果他进音乐院校,一定会是被教授们重点培养的优等生,这个小背夫当真是天生的“中国好声音”。听说他曾去拉萨参加过全区音乐类统考,全西藏2000多个考生,他考了第二名。

白玛目前就读于武汉商学院,2014级学生。

艺术类院校的学费普遍高于综合院校,他如果去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全得辍学。

他没能读成音乐专业,读了电子商务专业,学费5000元。

白玛第一次在武汉见我时,描述过择校时的心情。

并没有不甘和遗憾,他在描述时甚至有一丝侥幸,侥幸自己没有为家中增添更多的负担。

他回答了我的盘问,告诉我他二哥2006年结的婚,穷,娶的是爸爸亲妹妹的女儿,因为近亲结婚,怀了孕又流了产。因为辍学早,没有文化,只能依旧在地里干活,农闲时当容巴。

二哥的牺牲成就了他的学业,让他当上了大学生,他不知足不行。

他还告诉我,幸亏自己没上艺术类院校,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因为他高昂的学费而读不成书,只能在家里待着,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心窝子就疼。家里没多少地,难道让弟弟妹妹也去扛着货物当民工?

他说,每个哥哥都应该为弟弟妹妹做出牺牲,大哥做了,二哥也做了,现在轮到他了。

他说他其实牺牲得算很少了,大哥牺牲的是命,二哥牺牲的是人生,而他需要牺牲的只不过是歌声……

那天我们三个人坐在西餐厅里,他指指桌上的盘盘盏盏,说这么贵的东西他是第一次吃。

他说这样的餐厅,他的二哥和他的弟弟妹妹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进来,进来了也不会点菜。

…………

那天他笑嘻嘻地问小明:

阿佳[10],你说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只是一个普通读者而已啊,真没想过会被回复私信,还非要给我一份工作,还请我吃饭,还让你作陪……

每个像我这样来面试的人,老哥他都会这么大方吗?

他放下叉子,看着我的眼睛,正色问:

因为我是从西藏来的,我家里穷,所以老哥特殊照顾我吗?

那这顿饭我不吃,你的小屋我也不是特别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