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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她老了。我的外祖母不是一个喜爱任何赘物的妇人,所以她的衰老,在进入晚期时,显得颇为惊人。诚然,她的大多数朋友或头一顿一顿、或口齿不清、或陷在轮椅里、或卧床时,她仍腰杆笔挺,行动利落,耳聪目明。但在最后几年里,她持续沉落,开始萎缩。她的嘴朝前噘出,发际线后移,头颅透出粉红色,布满斑点,蒙着一层稀薄疏落的头发,守护她的头,宛如一件变了样的东西留下的形状记忆。她看上去似渐褪去人的光环,向猴子转变。她的眉毛里长出鬈须,嘴唇和下巴上冒出粗粝的白绒毛。当她穿上以前的礼服时,胸襟空空地下垂,裙檐拖到地上。以前的帽子耷拉下来,遮住她的眼。有时,她用手捂嘴而笑,闭着眼睛,肩膀颤抖。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我的外祖母就已上了年纪。我记得我坐在从厨房墙边拉下的烫衣板底下,她一边熨烫客厅的窗帘,一边哼着《罗宾·阿代》。窗帘一帐接一帐落罩在我周围,上过浆,雪白芬芳,我恍惚梦见自己正被藏匿或紧闭起来,我望着电源线晃来晃去,注视外祖母的大号黑鞋,和她穿着橘褐色长袜的腿,像两根粗壮的骨头,看不出线条,因为使力而完全畸形。即便那时她已老了。

我的外祖母有微薄的收入,加上这座房子全归她所有,所以在提前思及将来当她不足为道的个人命数与重大公开的法律和财政程序发生交集时——即,在她死的时候——她总是略感欣慰。围绕她而落实的种种习惯、模式和特性,每个月银行寄来的支票,自她以新娘身份踏进、居住至今的这座房子,环绕庭院三边、杂草丛生的果园,自她守寡以来,园里每年落下个头偏小、虫蛀偏多的苹果、杏和李子,所有这些事物,将突然变成液体,可呈现新的形态。所有这一切将属于露西尔和我。

“把果园卖了,”她会说,表情肃穆睿智,“但留着房子。只要你们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个栖身之所,就可以有起码的平安,”她会说,“但蒙上帝许可。”我的外祖母很爱谈论这些事。谈起时,她的目光会扫视那些她未经思考而积攒起来、出于习惯而保存着的物品,热切得仿佛是来重新认领它们。

等时候一到,她的小姑诺娜和莉莉将来照看我们。莉莉和诺娜分别比我的外祖母小十二岁和十岁,尽管同她一样年迈,但她一直觉得她们甚是年轻。她们几近一贫如洗,从一个地下的旅馆小房间换到一座杂乱无章、有芍药和玫瑰灌木围绕的房子,且不论这样的好事,单省下房租,就足以吸引她们留在我们身边,直至我们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