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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比平时漫长空旷。我们在山水间感到渺小、格格不入。通常我们走的是一小段有遮篷的湖滨,以前那儿是个船坞,六根桩子仍在,上面一般栖息着五只鸥鸟。每隔一段时间,最北端桩子上的鸥鸟会啼叫四声、飞走,其余鸥鸟拍翅往北移动一根桩子。接着,飞走的那只会回来,落在最南端的桩子上。这一连串动作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夹杂着纯属笨拙、意外的变奏。我们坐在湖滩上,刚刚高过被水打湿的地方,挑拣石子(指骨镇最高纪录里有过一圈或一弯宽达三四英尺的沙地——湖滩边缘多是半粒豌豆大的小鹅卵石)。这些石子,有的是苔藓一样的菜绿色,有的白皙,像牙齿碎块,有的淡褐色,有的看似像冰糖。再往前,组成的湖滩有上一年留下的草丛,光秃的藤蔓、泡水的叶子、零落的蕨类植物,还有黝黑昏暗、散发麝香气味的休眠的树林。湖面布满平静的波纹,散发寒意,散发鱼的味道。

那天是星期四,我们看见西尔维在岸边。她没看见我们。当时,我们正坐在一根圆木上东扯西唠,打发又一个寒冷的小时,我们看见她在湖滩另一端,紧邻水面,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她在找我们。”露西尔说,可她只是望着对岸,若有鸥鸟啼叫则仰望天空,要不就看着脚边的沙子和水。我们静坐不动。无论如何,她应该能看见我们。到那时止,我们已基本习惯了西尔维心不在焉的事实,可等着有人来逮我们等了那么多天,她的浑然不觉让我们恼火。她站着,对着湖望了许久,双手深深插在她宽大、灰暗的外套的口袋里,头歪向一侧,身体挺立,仿佛几乎一点不觉得冷。我们听见一辆火车从对岸呼啸而来,接着看见车身钻出树林,驶上桥,滚滚白烟因风而微微倾斜、模糊。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火车显得毫不起眼,但我们齐齐凝望它,也许是被它一往无前的决心所吸引,像麦管上的毛虫一样有条不紊。火车过了桥,发出最后一声长长的鸣笛,就在该是经过我们房子背后时,西尔维开始往回朝桥走去。我们跟在后面,西尔维走得很慢,我们也大大放慢脚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桥下蹲着两个男人,穿着格子夹克和灰扑扑的黑裤子,她冲他们点点头,彼此似乎愉快地交谈了几句,我们听不见话的内容。她沿着堤岸前行,驻足眺望了桥片刻,然后开始小心地迈过一块接一块枕木,往桥上走去。她步履缓慢,不停地走啊走,直至走到约莫比水面高出五十英尺的地方为止。露西尔和我停下,注视我们的姨妈,她抱拳的手抵着衣袋底部,目光时而投向水面,时而投向天空。风很大,她的外套贴着身体一侧和腿,头发飞扬。年纪较长的那个流浪汉从桥下走出来,抬头看她。

“不关我们的事。”年纪较轻的那个说。他们拾起帽子,沿着湖滨,朝相反方向漫步而去。

西尔维一动不动地立着,任外套在风中翻腾。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对自己的平衡能力多了几分信心,谨慎地探过桥边,窥望水流拍打桥桩的地方。接着,她抬眼瞥向岸边,看见我们正盯着她。她招手。露西尔说:“唉。”西尔维面带微笑,略显匆忙地赶回岸边。“我没想到时间这么晚了!”她嚷着,我们朝她走去。“我以为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没放学呢。”露西尔说。

“噢,这么说来,我终究没搞错。一点三十五分那班方才刚驶过,所以想必时间还早得很。”我们和西尔维一同沿着铁轨往家走。她说:“我一直想知道那会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感觉?”露西尔问。她的声音微弱、含糊、强作镇定。

西尔维耸耸肩,笑了出来。“冷。风呼呼的。”

露西尔说:“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体验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