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奥茹欧巴”佩德罗·阿尔杉茹之死及他在金塔斯陵园的葬礼(第7/9页)

如今,房子、阁楼、临海的窗子都已经不见了。罗萨丽娅继续向前走,但不再觉得孤独,甚至也不悲伤了。两个男人迎面走来,十分匆忙。

“我认识他的一个儿子。是我码头上的一个朋友,后来当了海员。”

“可他从来没结过婚。”

“他至少有二十个儿子,真是了不起!”

两个人都笑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另一声更加清脆洪亮的笑声是从哪来的,罗萨丽娅?才二十个?伙计,不用怕,再添几个儿子进来;佩德罗·阿尔杉茹的那玩意儿无与伦比,能征服纯真的处女,引诱已婚的太太,迷倒放荡的妓女。每个都可能生下他的孩子。他为世界人口增加做出了巨大贡献,我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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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蓝色的教堂伫立在午后的广场上。正是在这曾经对黑人拷打示众的地方,建起了属于奴隶的教堂。在石质地板上,究竟是太阳的反光还是遗留的血污呢?这些石头上流过太多鲜血,这片天空听过太多呻吟,在黑人玫瑰堂的墙壁之间,回荡着太多请求与咒骂。

在佩罗林尼奥,已经很久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了。教堂、庭院、石阶上都挤满了人,还有些不得不站在路上。两辆公交车够用吗?由于汽油的配给有限,很难找到汽车。少校不得不动用关系,前后打点。金塔斯斜坡的人至少和这儿一样多,都在陵园门口等待着。许多人来到教堂,亲眼看看死者平静的面容,有些人吻了他的手。这些人接着来到鞋匠中心区,乘电车到金塔斯等待送葬队伍。阿佛谢总部拉起一块黑布,从一头到另一头。

在教堂的石阶上,少校吸着烟斗,哼哼着“下午好”,没心思多说话。教堂里面,佩德罗·阿尔杉茹梳洗干净,打扮得体,已经准备好下葬。他以前就是这样,衣着考究地去参加坎东布雷庆典,参加街头庆典,赴生日宴会,参加婚礼,替人守灵或者出席葬礼。只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因为穷困所迫,才开始有点不修边幅。然而快乐,他却从来不曾失去。

作为一名三十岁的小伙子,他每天早上都到干亲家特伦西亚——也就是小男孩达米昂的妈妈——的路边摊喝杯咖啡,配上木薯汤和木薯饼。当然是免费的,谁会收他的钱呢?他从很早就习惯了不为一些东西支付费用,或者说用他的笑容、言谈、幽默与学识支付。这并非因为他贪财——他大手大脚、极其慷慨——而是因为别人不要,或者他没钱;钱从来没在他手里捂热过,再说,我的好人,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小男孩达米昂一听到那爽朗的笑声,就会放下一切——哪怕是最激烈的争吵——赶快跑去坐在地上等着听故事。对于奥里沙,阿尔杉茹极其了解,对于其他英雄也一样:从赫拉克勒斯到珀尔修斯,再从阿喀琉斯到尤利西斯。达米昂是一个不听话的淘气鬼,要不是阿尔杉茹教他,他绝对学不会识字。没有一间学校能困住他,没有一个老师能令他信服。他甚至从教养院逃跑过三次。但是阿尔杉茹的那些书(《希腊神话》《旧约》《三个火枪手》《奥利弗游记》《堂吉诃德》),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声和温暖亲切的话语(“快坐这儿,我的小朋友,和我一起读这精彩的故事”)竟让淘气鬼学会了写字、数数。

阿尔杉茹会背许多诗句,而且知道如何将它们朗诵出来,就像一位演员。比如卡斯特罗·阿尔维斯[6]:“这是一个但丁式的梦……强烈光束染红的船尾楼,沐浴在鲜血中。”又比如贡萨尔维斯·迪阿斯[7]:“别哭,我的孩子;别哭,因为人生是一场激烈的斗争:生存即是战斗。”小男孩张着嘴巴聆听,表现出难以置信的兴趣。

倘若特伦西亚心情不好,又想起那个抛弃她跟另一个女人跑了的丈夫,干亲家阿尔杉茹便会朗诵美丽的情诗,迫使她展现出美丽的笑脸:“你的嘴唇是一只绯红的小鸟,笑容在那里欢快地鸣唱。”特伦西亚经营着食品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达米昂。她沉思的目光落在干亲家阿尔杉茹身上:除了把悲伤放在一边强颜欢笑,还能怎么样呢?在米洛的篷子里,冲动任性的伊芙妮抛开烦恼,沉浸在韵律中:“一天晚上,我想起来……她睡在柔软的吊床上……衣襟半开,头发披散……”特伦西亚的目光,充满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