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第5/10页)

南泉和尚目睹这一精彩,立即抓住小猫的脖颈,把割草镰刀架在上面说:

“众生得道,它即得救。不得道,即把它斩掉。”

众人没有回答,南泉和尚把小猫斩了,然后扔掉。

日暮时分,高足赵州回来了,南泉和尚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并征询了赵州意见。

赵州立即脱下脚上的草鞋,将它项在头上走了出去。

南泉和尚感叹道:

“唉,今天你在场的话,也许猫儿就得救啦。”

--故事梗概如上所述,尤其是赵州头顶草鞋这段,听起来是难解的问题。

但是,按老师的讲义,问题又不是那么难解。

南来和尚斩猫,是斩断自我的迷妄,斩断妄念妄想的根源。通过无情的实践,把猫首新掉,以此寓意斩断一切矛盾、对立、自己和他人的争执。如果把这个叫做“杀人刀”,那赵州的作为就是“活人剑”。他将沾满泥泞的被人蔑视的草鞋项在头上,以这种无限的宽容实践了菩萨之道。

老师做了这样的说明之后,丝毫没有触及日本战败的事就结束了讲课。我们心里纳闷。老师为什么在战败这一天特地选择了这个参排课题呢?我完全不明白。

返回个人房间的时候,我在走廊上对鹤川提出了这个疑问。鹤川也摇了摇头说:

“我也不明白啊。不经过僧堂生活是无法明白的呀。但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今晚讲义的精髓就在于战败的日子里丝毫不提及战败的事,而只是谈了斩猫的故事。”

我绝不因为战败了而感到不幸。然而,老师那张心满意足的幸福似的脸,却使我放心不下。

一爿寺庙,通常是仰仗对住持的尊敬之念,来维持寺庙的秩序的。过去一年里,尽管我承蒙老师的多方关照,但我对他却没有涌起过深切的敬爱之情。光是这样还好,可自母亲点燃野心之火以来,17岁的我有时竟以批判的目光来看待老师。

老师是大公无私的。然而这使我很容易地联想到:假使我当上住持,我也能那样大公无私。我觉得老师的性格缺少禅僧独恃的幽默感。尽管乎时他那矮胖的躯体带有几分幽默。

我听说老师极尽嫖色之能事。我想像着老师嫖乐的情形,既感到可笑,又感到惴喘不安。女人被他的桃红色粘糕似的躯体紧紧拥抱,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她会觉得这桃红色的柔软肉体一直连到世界的尽头,犹如被埋在肉的坟墓里。

对于禅僧也有肉体这点,我感到不可思议。老师极嫖色之能事,可能是为了舍离肉体,轻蔑肉体吧。可是,这被轻蔑的肉体却能充分地吸取营养,腻腻润润,把老师的精神包裹起来,简直令人难以想像。这是像驯服的家畜那样温顺的、谦让的肉体。对于和尚的精神来说,这是像传妾一样的肉体……

对于我来说,战败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很有必要谈一谈。

那不是解放。绝不是解放。只不过是把不变的东西、永恒的东西溶进日常生活中的佛教式的时间复活罢了。

从战败的翌日起,寺庙每日的功课又依然如故。起床。早课。早餐。杂务、斋座、晚餐、入浴、就寝……再加上老师严禁买黑市米,只得靠施主的捐赠,也许副司照顾到我们正处在发育身体的年龄,有时谎称是施主的捐献,买回来少量的黑市米。我们的粥碗沉底的只有少得可怜的几粒米饭。还经常出去采购甘薯。一日三餐,不仅早餐,连午餐。晚餐也都吃稀粥和白薯。我们总是处在饥饿的状态。

鹤川让东京的家不时寄些甜食来。夜深人静时,他悄悄地来到我的枕边,我们一起吃了。深夜,天空时不时地划出几道闪电。

我问鹤川你为什么不回到那样富裕的老家和那样慈爱的父母身边呢?

“什么啊,这也是修行嘛。反正我迟早也得继承父亲的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