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阴霾 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第10/39页)

很快,十字路口与岔路口开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左侧的道路通向没有铺设柏油和砖石的海滨区,那里衰败落魄、脏乱不堪。而右边道路上的景象却依旧显露着以往的繁华与庄严。直到目前为止,我所在的地方才显露出一些有人居住的样子。我陆续看到了一些挂有窗帘的屋子,以及偶尔可见的停放在路边的破旧汽车。虽然大多数的房子还是19世纪早期的木石结构,十分古老,但路面和人行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这些房子明显经过适当的修复和完善,依旧适于居住。作为一个业余的古文物研究者,置身于这样一个保存完整又丰富的遗迹之中,甚至几乎让我忘记了嗅觉上的厌恶,还有各种反感的情绪。

但是在我抵达目的地之前,对一处地方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之情。大巴到达了一处开阔的广场,或者是一个道路向四周辐射的中心,那里的道路两旁各有一座教堂,中心有个荒废的环形绿地,此时我正看着右边岔路的路口处那座巨大的柱状教堂。建筑物上粉刷的白色涂料已经变成了灰色,并且在不断脱落。山墙上黑金两色的牌匾也已经字迹难辨,我仅能模糊地看出“大衮秘教”,这里就是被异教腐化的前共济会大厅。就在我费力地破译着刻在上面的铭文时,我的注意力被街道对面教堂传来的沙哑刺耳的钟声所吸引,于是我飞快地转向我这一侧的窗户,向窗外望去。

那声音来自于一座由斜塔组成的石头教堂。一眼看去就可以发现,它建成的时间明显比大多数的房子都要晚,是以一种笨拙的哥特式风格建造,并有高得不成比例的基座以及装有百叶窗的窗户。尽管我看到的这一侧钟表面盘上的指针已经不知去向,但那一声声沙哑侧耳的钟声依旧告诉我,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紧接着,我所有关于时间的念头都被一幅来势汹汹的图像抹杀得一干二净,那图像是那么尖锐强烈又充满无法理解的恐怖,而在我弄明白那是什么之前,就已经被牢牢地摄住了心神。教堂地下室的门敞开着,向我展示着里面长方形的黑色深渊。而当我望向那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穿过了,看起来穿过了那个长方形的黑洞,浸入我的脑海中,烙下了一个短暂却如同梦魇般的印象。这更加令人发狂,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法通过分析来驱散我内心的恐惧。

那是个活物,是我进入整个城镇后,除了司机外看到的第一个活物。如果当时我的情绪更稳定一些的话,我会发现在那东西身上其实没有什么可怕的。随后我意识到,那显然是位牧师,穿着某种非常特殊的教服,那多半是大衮教修改了当地教堂仪式礼制后引进的服饰。而在我一瞥后就抓住我的潜意识,并让我莫名恐惧的东西应该是他头戴的高高的三重冕,那东西与前一天晚上蒂尔顿小姐给我看的东西一模一样。这激发了我的想象力,他那模糊不清的脸和穿着长袍、步履蹒跚的样子更是给了我一种难以名状的不祥之感。我很快就断定,没有什么理由让我觉得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伪记忆。一个当地的神秘教团让其成员穿戴一种由于某些奇怪的原因——或许与埋藏于地下的宝藏有关——而被社区居民所熟知的独特头饰,难道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街道上零星出现了一些长相令人讨厌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单独行走,有的两三个一起,但都保持着沉默。随着大巴咯咯作响地向前行驶,我看到在摇摇欲坠的房屋底层偶尔会开有商铺,上面挂着肮脏简陋的招牌,还有一两辆停在马路边上的卡车。瀑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明显了,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前面有一条相当深的河峡谷,上面横跨着一条宽阔的带有铁栏杆的公路桥,而桥的另一端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当大巴车叮叮当当地驶过桥的时候,我透过车窗向两侧望去,注意到在两侧都有一些修建在长满杂草的断崖边缘以及向下一些的位置上的工厂。峡谷中的河流的水量相当充盈,在我右侧的上游我看到了两个水汽升腾的瀑布,而在位于我左侧的下游则至少还有一个。在这里,水声已经大到震耳欲聋了。随后,我们穿过河流来到巨大的半圆形广场,在右手边一个有着圆形屋顶的高大建筑的前面停了下来。这座建筑的表面依旧有着黄色的涂料残留,挂着一个有一半被抹去的招牌,以此来告诉来客,这里是“吉尔曼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