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十 · 如 是 我 闻 四(第10/43页)

译文

有个额鲁特族女子,是乌鲁木齐平民的妻子,婚后几年就守了寡。这个少妇颇有姿色,媒人天天来敲门。妇人辞谢说:“再嫁是肯定要嫁。然而丈夫死了,没有儿子,公公年老,我走了他依靠谁呢?等我把公公养老送终后,再说嫁人的事吧。”有人愿意到她家入赘,代她赡养公公。妇人又辞谢说:“男人的性情不可能没有变化,万一与公公合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这也不行。”妇人辛苦操劳,公公生活得温饱安乐,竟然胜过了以前儿子在世时。过了六七年,公公寿终正寝。妇人操办完丧事,在墓前痛哭辞别,然后换上鲜艳的衣服登车改嫁了。议论者惋惜她不贞节,却不得不称赞她是个孝妇。内阁学士永公当时镇守乌鲁木齐,听说这事后叹惋道:“这就是所谓品质美好而没有受过教育。”

新城王符九言:其友人某,选贵州一令。贷于西商,抑勒剥削,机械百出。某迫于程限,委曲迁就,而西商枝节益多。争论至夜分,始茹痛书券。计券上百金,实得不及三十金耳。西商去后,持金贮箧,方独坐太息,忽闻檐上人语曰:“世间无此不平事!公太柔懦,使人愤填胸臆。吾本意来盗公,今且一惩西商,为天下穷官吐气也。”某悸不敢答。俄屋角窸窣有声,已越垣径去。次日,闻西商被盗,并箧中新旧借券,皆席卷去矣。此盗殊多侠气,然亦西商所为太甚,干造物之忌,故鬼神巧使相值也。

译文

新城人王符九说:他的朋友某人,被任命为贵州的县令。向一个山西商人借钱,商人趁机盘剥勒索,使出各种各样克扣的诡计。朋友迫于启程期限已到,委曲迁就,而商人愈发节外生枝。争执到深夜,朋友只得忍痛写了借据。借据上写的是一百两银子,实际上拿到的不足三十两。商人离去后,朋友将银两收进箱子里,正独自一个坐着叹气,忽然听房檐上有人说:“世上没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先生太软弱可欺了,让人义愤填膺。我本来打算来偷你,今天还是惩罚一下那个商人,为天下的穷官出口气。”朋友吓得没敢搭话,只听到屋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盗贼已越墙而去。第二天,听说那个山西商人被盗了,箱子里新旧借据都被席卷而去。这个盗贼真够侠义,然而也是因为那个商人做事也太过分了,他冒犯了造物主的忌讳,所以鬼神巧妙地让他付出了代价。

许文木言:其亲串有新得官者,盛具牲醴享祖考。有巫能视鬼,窃语人曰:“某家先灵受祭时,皆颜色惨沮,如欲下泪。而后巷某家之鬼,乃坐对门屋脊上,翘足而笑。是何故也?”后其人到官未久,即伏法。始悟其祖考悲泣之由。而某甲之喜,则终不解。久而有知其阴事者曰:“某甲女有色,是尝遣某妪诱以金珠,同宿数夕。人不知而鬼知也。谁谓冥冥中可堕行哉!”

注释

牲醴(lǐ):指祭祀用的牺牲和甜酒。

译文

许文木说:他的一个亲戚刚刚得了官职,准备了丰盛的祭品祭祀祖先。有个巫师能看到鬼,悄悄对人说:“某人家的先灵们受祭时,都神色沮丧,好像要掉泪的样子。而后巷某甲的鬼魂,却坐在他家对门的屋脊上,翘着脚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什么缘故呢?”后来,这个新官到任不久,就犯罪伏法。人们这才悟出他家祖先们悲哭的原由。可是,某甲为何高兴,却一直没法解释。过了很久,有知道新官隐私的人说:“某甲的女儿有姿色,他曾经让某个老妇用金钱珠宝买通,陪他睡了几个晚上。人不知道而鬼却知道。谁说暗地里就能做缺德的事啊!”